“算出来了!”一个少年站了出来:“这几个账簿里,最近一次发放给十二团营的钱粮,是银一千九百六十七两,粮……一万三千七百五十四担,数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这是三个月前发放的钱粮。”
朱载墨点头:“很好,事儿团营的人马,有一万三千余人,这个数目,虽少,可也勉强,让人果腹了。那么,再查一下,就这么点银子和钱粮,为何后头却还拖欠。”
那少年道:“说是钱粮告罄,不只是十二团营,其他如骁骑营、三千营、五军营,大抵都是如此。”
朱载墨微笑:“是吗?这样说来,咱们大明的兵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少年点头:“账面上,确实是钱粮告罄了。”
朱载墨取了簿子,低头继续看。
兵部尚书马文升想想说什么……倒是那员外郎何静道:“钱粮只有这么多,怎么能不赊欠?现在何止是兵部困难,朝廷也困难,只好让将士们,代为朝廷分忧了。殿下为何,如此不近人情……竟对下官……”
说到此处,他又想哭了。
平白无故就是一顿打,这说的过去吗?
朱载墨笑吟吟的道:“是啊,为朝廷分忧……”
他突然目光一厉,突然将账簿摔在地上:“可是……我来问你,武库这里,每月的损耗如此巨大?你看,单单这武库一项,费银就是每月九万七千两,养着一万九千人,每月吃的粮,竟有二十三万担之多。”
何静期期艾艾的道:“这……这……这是定制,武库需要养护,里头有这么多刀枪剑戟,若是无人养护,会朽坏的……”
朱载墨笑了:“是吗?正卿!”
方正卿听罢,似早有准备,给几个少年使了个眼色,却见有人抬着几件兵器来,哐当一下,这锈迹斑斑的兵器摔在地上,竟有一柄陌刀,或许是锈的厉害,应声断裂……
何静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兵器,脸黑了下来。
朱载墨怒气冲冲道:“你看,这就是我命人从武库里取来的武器,有一万九千军吏养护的兵器,现在你看看,它们是不是已经朽坏了。”
“这……”何静忙道:“这显然是武库的军吏……玩忽职守,一定彻查……彻查……”
弘治皇帝本是气咻咻的坐着,此刻,面上却是意味深长起来。
他起身,蹲下,捡起了那柄断裂的陌刀,在那断裂的截面上,锈迹几乎已经侵蚀到了陌刀的内部。
方继藩大抵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像吃了定心丸,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朱载墨在搞什么名堂,至少……不像是胡闹了。
毕竟……是我方继藩教出来的弟子啊。
朱载墨又笑了:“如此多的钱粮,养着如此多的人,武器养护成了这个样子,这只是寻常军吏玩忽职守吗?可是……一旦要给将士们拨付钱粮时,钱粮就没了,十二团营,还是京营中的精锐,拱卫京师,职责重大,可连他们……却都欠饷了三月饷银,哈哈……三个月,不发钱粮,还要让他们体谅朝廷的难处,为朝廷分忧。我来问你,你的俸禄,朝廷可有赊欠吗?”
“这……”何静道:“陛下体恤臣下,没有赊欠?”
“那么我再问你,给你的冰敬、碳敬呢,那些给你送冰敬、碳敬的人,他们可曾有过拖欠。”
一听到冰敬、碳敬,何静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所谓冰敬、碳敬,其实是比较文雅的说法,难听一些,就是贿赂。
只是这种贿赂,已经形成了定例,什么样的官,该送多少,何时送,都有不成文的规矩。
何静忙矢口否认:“下官……下官……不知殿下说什么!”
弘治皇帝坐在一旁,眼眸猛地一张,他目中,更加意味深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