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外城已是人间地狱。
而内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成兵马司和顺天府的差役,几乎是冒着疾风骤雨,乘舟在内城游荡,统计着损毁的房屋。
许多人家,已没有地方住了,积水太深,有的直接漫过了膝盖。
王不仕早就指挥着家人,让他们将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搬到了阁楼的高处。
可那阁楼,也十分令人堪忧,因为天知道……会不会塌下来。
他捋着须,长吁短叹,造孽啊,造孽啊,日子可怎么过呢。
男人们还好,女眷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儿子王建业卷着裤脚进来:“爹,隔壁……隔壁周御史家的围墙塌了,想来泡水太久,伤了根基,也不知有没有砸伤人。”
王不仕皱眉:“告诉府里上下,谁都不得靠近围墙,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突然就下这么大一场可怕的雨啊。”
王建业欲言又止,看着王不仕:“爹,你说……咱们在新城的新宅,会不会也……”
王不仕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己的旧宅都买了,全部买了新宅,现在所住的,不过是暂时租住而已,等新宅交房了,才一道儿举家搬迁过去。
所以,眼下着租住的宅子坏了,大不了作一点赔偿,可毕竟是天灾,赔偿也是有限。
只是,新宅若是垮了,这怎么是好,有了纠纷,那姓方的肯吃亏?
王不仕欲哭无泪,自己买了两套啊。
若是被这疾风骤雨冲垮了,或是被大水浸泡,这还了得。
他长吁短叹:“前些日子,为父就想退房,可是………怎么退哪,虽明知那方继藩,偷工减料到连砖竟都是空的,可自己想退房都不可得,实在无法蒙受这样的损失了。
他心里,竟是羡慕起其他退房的人了。
至少不必现在,这般忧心忡忡。
他苦笑:“现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今,咱们家已是空了。”他深深的看了王建业一眼:“建业啊,为父劳碌半生,可能,不但不能给你什么,不但为父自己的名声坏了,甚至还可能,让你欠着一屁股的债。诶……”
他满心的惭愧。
虽是贵为翰林,到了庙堂上,显得正气凛然,当初,更是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指点江山,好不快活,可回到了家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对王建业,带着愧疚和遗憾。
王建业听罢,却是连忙拜倒:“父亲怎可说这样的话,世事无常,儿子断不敢埋怨父亲,父债子偿,儿子尽力读书,定要金榜题名,将来……光耀门楣。”
王不仕压压手:“你父亲没用啊。”
摇摇头。
王建业一声叹息。
…………
位于东市不远,翰林院刘侍学喝着茶,看着外头的暴雨。
刘家的地势比较高,所以淹的地方不多。
除了屋顶掀开了一点,连忙补救了,家里的下人们,又提着盆子将飘入房里的水给舀了出去,刘家的状况,比绝大多数人家,要好的多。
刘侍学全名叫叫刘正静,刘正静此刻心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