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道:“陛下,臣在想心事。”
朱厚照本欲问他想什么心事,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突然声音又哽咽起来,却是幽幽道:“叶春秋,你有孩子吗?”
叶春秋犹豫了一下,才道:“臣是别人的孩子。”
“呀……”朱厚照哭笑不得地看着叶春秋,老半天才说道:“好吧,大抵也是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朕的心里现在难受得很……罢了,不想说话了。”
说罢,便离叶春秋远一些,惆怅地站在一旁,远远地眺望着寝殿。
天空翻滚着乌云,似要下雨,这透不过气的云层汹涌而来,使人心里更添了几分愁意。
朱厚照默默地抬头看着寝殿的天空,几个檐下的宦官急着要来,有人道:“陛下,要下雨了。”
“不许过来!”朱厚照厉声道。
朱厚照不走,叶春秋也不便走,或许受他的气氛感染,叶春秋也无声地叹着气,不自觉地忘记了君臣的身份,也背着手,与朱厚照肩并肩地朝着天穹看去。
朱厚照突然抿抿嘴,道:“朕从来不是个好儿子。”
“嗯?”叶春秋愣了一下。
朱厚照幽幽叹着气道:“先帝在的时候,对朕宠溺有加,他对朕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你知道吗?先帝从不希望朕做他那样的人……”
朱厚照这时,仿佛一下子脸上多了几分愁意,这个从来只会让人发愁的天子,却是皱着眉,红着眼眶道:“别人都以为朕没心没肺,其实朕什么都知道,朕的祖父弊政连连,以至国家危如累卵,先帝想要打造一个太平的江山交给朕,所以每日操劳。你知道吗?大臣们还未起来,他便已经起来批阅奏疏了,半月一次的廷议,他改为三日一次,十日一次的筳讲,他一日进行两次,等到子时,他才勉强能睡去,每日都是想着许许多多的事,吃饭睡觉,都在想着国事,他既不嗜酒,也不爱美色,终日看着奏疏,和大臣们讨论国政,在位十八年,从来没有停歇过。”
深吸一口气,朱厚照越发哽咽了,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眼眶尽力抬起,看着天穹涌动的乌云,他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为了朕!他操劳,就是希望朕不必操劳,他即将大行的时候,重病缠身,却依旧披衣与几位师傅商讨着政事,就是希望朕登基之后,能够在克继大统后,可以无忧无虑。”
朱厚照生怕叶春秋看到自己落下的泪,便将脸故意移开一些,用后脑对着叶春秋:“先帝这样做,是爱他的孩子,是因为他爱朕,宁愿自己苦十分,也让朕可以担子轻一些,不必每日除了革除弊政而烦恼,不必为了府库不充裕而操心,可是朕还是让他失望了,他希望朕做守成之君,可是朕连这个都做不到。他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朕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朕……从前总有雄心壮志,总觉得朕非同凡响,哎……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