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
李世民随即摇摇头:“走吧,先见了陈正泰再说。”
他心里倒是极期盼着,陈正泰给自己一个解释。
前些日子,他每日惴惴不安,想到陈正泰这家伙干的‘好事’,竟是倒卖甲胄,便是忧心忡忡,他在这世上,完全信赖的人并不多,陈正泰便算一个,倘若陈正泰都敢欺君罔上,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李世民便自觉地,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信了。
譬如自己身边的张千和长孙无忌。
他们快要接近国内城的时候,到达了一处市集,此时饥渴难耐,沿途所带的干粮已是没了,李世民便下马,道:“我等去寻一些水,喝一些水上路。”
众人自是紧紧尾随,眼看着要到了一处茶摊。
这些百姓非但对他们不恐惧,居然有几个稚童欢天喜地的跟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口里叫着:“来汉军啦,来汉军啦。”
有的百姓如常一般,也有不少,悄咪咪的偷看他们,却没有人惊走。
李世民到了茶摊前,一摸自己的袖子,没带钱……
一时有些尴尬,回过头想寻张千,这茶摊的伙计却是惊喜道:“几位壮士可是渴了吧,茶水……我这里有,有……不要钱,来……来,快请坐。”
李世民一时无语,却还是坐下,张千很聪明的也掏了一下,发现自己竟只掏出几张欠条。
欠条这玩意……显然是在高句丽无法流通的。
偏又没有铜钱。
这伙计却是殷勤的斟茶。
李世民道:“有劳了,这里距离国内城还有多远?”
伙计很健谈:“大抵三五里就到了,我看几位壮士不是国内城里出来的天兵,是从北方来的?”
李世民呷了口茶水,润了喉咙,顿时觉得舒适了许多,便道:“辽东来的。”
此时的高句丽,通行的也是汉话,只是口音有别罢了。
不过,只要语速放慢一些,彼此还是能听懂的。
伙计便惊喜道:“不料北方也收复了,这便好极了,好极了,是安市城?”
李世民一脸无语,这些人……到底哪一国的啊?
李世民又点头。
伙计便又兴高采烈,去寻了一个高句丽人特有的饼子来,请李世民吃。
李世民也不客气,三两口吃了,鼓着腮帮子,忍不住道:“国内城已是天策军驻扎了?”
“天策军?”伙计想了想,似乎觉得好像是叫天策军,便点头:“是啊……真多亏了他们,若不是他们,我们这些小民,便真没有活路了。”
李世民狐疑道:“这是为何?”
“你是不知……从前我等在这里,真是生不如死,高句丽王,不,那高建武横征暴敛,四处拉丁,你知道吗?便连年近五旬的老翁也要拉去,不肯去便要打。家里若有牛马的,统统都被他们抢走,家里十岁大的孩子,也一并强征。除此之外……一年下来。加下来的税种有十几种,处处都是要钱,成日有人伸手来要粮……就我说罢,我只是一个伙计,也被押去国内城里,教我养马,这若是有敌来了,去保家卫国,且也罢了,可唐军未来的时候,便是这样对待的。稍稍有不从,便要打,打的浑身都是伤,也不给医药。他们还成日说,汉军来了,便要杀尽我们。所以要教我们顺从。可谁晓得,天兵一到,开仓放粮,释放所有的苦役,回家的人,还发放路费呢。听闻……还说要置换什么土地,用其他地方的土地,和咱们高句丽的世族和贵族的土地交换,这边一亩地,那边给一亩五分,换来的土地,到时都要分发下去,给无地的百姓耕种。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吊民伐罪?哎……何况,咱们高句丽……哪一个不是汉人呢?天兵说啦,咱们从先秦时起,便是大汉的乐浪、玄菟郡人,只是此后,被人窃据了而已。我细细思量,我姓李,还和大唐天子一个姓呢,都是汉姓,我说的话,和他们相通,可不就是如此吗?”
李世民听的一愣一愣的。
突然感觉自己回了家一样。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世民咧嘴笑道:“我也姓李。”
“呀。”这伙计惊喜的道:“这样说来,我们可能同一个祖宗。”
李世民:“……”
张千在旁忍不住道:“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
伙计便有些遗憾:“五百年前不是,一千年前也是,总而言之……一笔写不出两个李来。你说是不是?”
李世民略显尴尬,老半天才道:“也有道理。”
伙计随即道:“这茶水随便喝,我这虽是小本经营,不过当初卫戍国内城的时候,是天策军给我放了一些粮,还发了一些路费,让我回乡,我心里感激,就当是欠了天兵的债,理应还的。”
这市集中其他人也纷纷远远观看,有人跟着哄笑。
李世民等人吃过了茶,却还是想办法,让长孙无忌取了一个玉佩,搁在这里抵了茶水钱。
长孙无忌一脸心疼,这玉佩……老值钱了……祖传的……
当然,他也不敢拒绝,乖乖的将玉佩搁在了桌上。
李世民等人匆匆上马。
因为这时,李世民害怕自己要被这市集中的百姓围了。
等走过了一段路,李世民方才吁了口气,忍不住道:“这陈正泰有赫赫武功,文治也很有一手,朕这一路看来,真是感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