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公子定了新的规矩,工钱按业绩来算。可细细数来,陈记卖的这些杂货,哪里有业绩可言。这里的地段不是最好的,只是勉强靠着西市而已,可又有一些距离。似这样的杂货铺子,也是不少。
于是,工钱锐减。
有人开始到掌柜李晓这里哀嚎起来,无非是家里有人病了,没钱抓药。又或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短短两天,就辞工了两个伙计。
李晓愁眉不展,其实何止是伙计,自己的工钱也少了七八成,家里的婆娘已经骂骂咧咧啦。
好在李晓在这沿街的铺面里,还是有一些名声的,毕竟打理了陈家的铺面有二十多年,大家都知道他是本份守己的人,从不贪墨克扣东家的货物和钱财,有人看出了李晓的难处,便也偶有人私下里见他,希望他投到其他铺子的门下。
李晓不吭声,婉拒了别人的好意。
“不可失节啊。我李晓跟着陈家大半辈子,现在陈家落难了,怎好离开。”
这是他给来人的话。
对方笑笑,便也没有勉强。
可铺子显然已经难以维持了,因为伙计们开始闹得厉害起来。
清早的时候,铺子开张,店里的伙计刘三便愁眉苦脸。
“怎么,你母亲的病还没有好?”李晓轻声道。
刘三小鸡啄米的点头:“是,李掌柜,赊了三日的药钱了,下次再不付药钱,药铺肯定不给药了。”
哎李晓叹了口气,他很能体谅这些伙计,想了想,从袖里掏出十几枚钱来,这是他的私房钱,数了五文出来,正想塞给刘三,可细一想,却咬咬牙,索性十几枚钱一起塞到刘三的手里,道:“这病可耽误不得。”
刘三一脸惭愧:“掌柜已经帮衬过不少了,怎还好要钱。”他脸胀的通红,想要拒绝,却又担心母亲的病情,可不拒绝,实在过意不去。
“实在不成。”李晓唏嘘道:“实在不成,你就另谋高就吧。”
刘三诧异的看着李晓:“李掌柜也希望我走?”
“树挪死,人挪活。”李晓捻着胡须,认真的给他分析:“不走,你的母亲怎么办,你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铺子已经不成啦,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只不过我不能走,打算吊死在陈家这棵树上啦,陈家对我有恩哪。可你不同,你还年轻。”
刘三一脸羞愧:“这几日,也不是没有招揽生意,可是沿街这么多杂货铺子,人家的货还比咱们新,街坊们实在不肯上门来,不是弟兄们不肯卖命,这业绩实在做不成,我我”
他说着,脸瞬间红了。
李晓只是唏嘘,他很能体谅刘三,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这个份上,树倒猢狲散,伙计们工钱少了这么多,难道一直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
陈家公子毕竟不晓得底下人的艰难,他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听说爱读书,可读书读多了,难免不懂得变通。
自己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啦,饿死也认了,可这些伙计,都是自己看护着的,他不是不清楚铺子的问题,根源不在于这些伙计们不卖命。
刘三张口还想说一点什么。
可李晓当然晓得,刘三想说一些陈公子不谙世事,不体恤下头疾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