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危襟正坐,道:“让微臣来猜一猜陛下的心病如何?”
朱佑樘淡淡道:“你说吧。”
柳乘风沉默片刻,道:“内阁大学士刘健乃陛下肱骨之臣,君臣之间亲密无间,可是近几日,陛下却察觉出刘学士近来似乎有些反常,似乎刘学士与陛下疏远了许多?更可怕的是,刘学士一旦离心离德,他主掌朝政十几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从内阁到六部,再到不少巡抚,都与他息息相关,一旦事情到这最坏的地步,朝廷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朱佑樘吁了口气,并没有吭声。
柳乘风继续道:“可是话又说回来,陛下与刘健情深厚意,若说刘健当真在耍弄什么鬼,陛下难道就当真相信?”
这句话说中了朱佑樘的心事。
以他的睿智,怎么可能一面倒地相信刘健在捣鬼?只是事情过于巧合,让他不得不留一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朱佑樘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因为刘健这个人实在太棘手了,要真是万一,就极有可能动摇社稷了。若是换了别人,朱佑樘自然可以展现明君的气度,可是刘健的身份不一样,他是首辅,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若是真的是他背后捣鬼,那就不足取信了,这样的人多留一日都可能动摇到社稷的根本,这才是朱佑樘的心病。
明知道刘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可是朱佑樘还是乖乖地按着这背后捣鬼之人的指挥棒去做,说穿了,他承受不了那个万分之一机会的可能,既然如此,那只能剔除刘健的影响,让他暂时回家养病,又让刘吉入阁,就是要防止这个万一。
阴谋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成了阳谋了,明知可能是计,也得乖乖地按着人家的法子去做,因为朱佑樘输不起。
朱佑樘的脸色变得铁青,道:“你继续说。”
柳乘风道:“所以陛下非病不可,这一病,暂时就可以省去眼下的许多麻烦,也不必去直面满朝的文武,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群情激奋的有之,浑水摸鱼的也有之,说不准在朝廷里还有南昌府那边的人煽风点火,那就更棘手了,陛下希望这一‘病’转移开群臣的注意,暂时将眼下这场麻烦压下去。”
朱佑樘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朕其实早就疑心是宁王捣鬼,可是又不得不防。”他不由哂笑道:“朕继位这么多年,原以为也见过些大风大浪,谁知这一次却失去了主张,柳乘风,你来说说看,刘健……”
柳乘风立即变得警觉起来,这是朱佑樘向自己询问刘健是否当真万无一失,若是万无一失,自然要起复的,可是真的出了那个万一呢?那自己现在说的话,做的保证,都可能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这个保证,他不能做,毕竟在这朝廷里,人心都隔着肚皮,刘健未必不会为了召回自己而授意下头的人鼓噪。
柳乘风连忙打断朱佑樘道:“微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