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毫不客气的坐下,随即道:“大人别来无恙?”
黄震深看了和尚一眼,眼底深处,既带着几丝恼怒,又有一些畏惧。他沉默了一下,道:“大师,现在风声还未过去,大师来这里,莫不怕那柳乘风将你拿了?”
和尚呵呵一笑,道:“柳乘风,我怕他什么?有黄大人庇护,和尚在这北通州,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黄震的脸sè一下子y沉下来,冷声道:“这北通州,并不是本官一人说的算,大师这般行事,不但误了自己,也会误了本官。”
和尚对黄震的恼怒并没有表现出退让的意思,他冷不丁抓起桌上的一杯酒,咕哝咕哝的一口饮酒,冷笑道:“黄震,你就是这样和和尚说话的吗?你可不要忘了,和尚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让你似无葬身之地。”
黄震的脸sè,立即变得无比的古怪起来,垂头丧气的坐下,手肘搭着桌几,道:“早知如此,我黄震又何必当初,以至于现在还要受你们的胁迫,你说吧,这一次来寻我,又是什么事。”
他虽然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可是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黄震确实是受人胁迫了,他原本前途似锦,出身既好,仕途也还算顺畅,一路高升,可谓春风得意。只是就在他做了这兵备道按察使的时候,家里却是出了事,他的父亲死了。
大明以孝义治天下,按照规矩,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这规矩,叫做“丁忧”。这制度从西汉时算起,就已经规定在朝廷供职人员丁忧三年,到了东汉时,丁忧制度已盛行。此后历代均有规定,且品官丁忧,若匿而不报,一经查出,将受到惩处。但朝廷根据需要,不许在职官员丁忧守制,称夺情,或有的守制未满,而应朝廷之召出来应职者,称起复。到了明朝,这个规矩已经成了律令,谁也不得违逆。
黄震前程似锦,不曾想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父亲,若是当真向朝廷报丧,这就意味着,二十七个月之内,他必须解除官职,回乡守孝。人生有几个二十七个月,这么多年来,他结交的这么多关系,付出的这么多努力,岂不是全部因为这个而付诸东流。
黄震当然不想回乡,可是安规定,官员死了父母,要想仍旧做官,唯有走夺情这一条路,夺情……以黄震的资历绝不可能,莫说是他,便是刘健、李东阳这样的阁老,也未必能有这待遇。
思来想去,黄震想到了一个办法,密不报丧,他指使自己的兄弟,悄悄将自己的父亲草草葬了,瞒下了此事。
只是很快,就有个和尚找上了门来,并且扬言黄震若是不听从他的吩咐,便立即将黄震的隐秘传扬出去。
黄震当然明白,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必然遭受天下人的非议,一个官员,一个读书人,密不报丧,不遵守礼法,在士人的眼里就是丧心病狂,黄震会被所有的同僚唾弃,并且会被革去官职,一辈子别想翻身。
黄震自然妥协了,而现在,他已经为这和尚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越陷越深,若是事发,已经不再是罢官这么简单,只怕满门抄斩也已经足够。
和尚看了沮丧的黄震一眼,淡淡的道:“黄大人以为,和尚来这里会有什么事?”
黄震脸sè一变,道:“大师何必要苦苦相逼,我……我们不能再这么做了,出了事,你我都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