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尓在京城,则像是温室里的小宝宝,平日里只负责输出,在这地狱养蛊模式里的封丘县看来,简直就是小学生。
于是王尓冷笑道:“君君臣臣,不是事事逢迎,那么和奸佞有什么分别?为人臣者,应当……”
还不等王尓说下去,段言就打断他道:“为人臣者,当如何?应当奉公守法对吧?可是据我所闻,你们这些朝廷命官,逢年过节,便有无数人将各种礼物送上,夏冬的时节,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给你们送冰敬、炭敬。”
“敢问兄台,这些东西,是送给了谁?这些东西,是不是利?分明尔等坐在京城,享受人的供奉,这些供奉,哪一样不是下头赃官污吏强取豪夺了百姓来的?可你们呢,却对此甘之如饴,现在你却说不言利,又说为人臣者,该如何?现在我倒问你兄台,这些礼品和孝敬,你收过吗?”
“我……我……”王尓想断然否认,可一时之间,却突然没底气起来。
看着王尓结结巴巴的样子,段言早就意料之中。
要知道,段言对这里头的门道,最是清楚,毕竟……他的祖宗就是干了这个的,怎么不晓得这朝中诸公们的名堂?
“好,索性就不求你们两袖清风罢,毕竟你们也要吃穿的嘛,不然怎么能锦衣玉食呢?可你们既然得了如此巨利。那么再敢问,你说为人臣者不能事事逢迎,那么你又做过什么为人臣者该做的事呢?辽东建奴闹的厉害,你可有平辽之策?流寇四起,是什么缘故,你可曾上疏过自己的应对之道?天灾人祸,百姓们衣不蔽体,尸横遍野时,你这为人臣的,又在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干,不过是尸位素餐!若不是朝中衮衮诸公之中,多似你这等人,吃的肥头大耳,却不干人事,天下何至到这样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看着王尓越加难看的脸色,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道:“你口里不言利,你以为我不知这朝中诸公在自己的家乡囤积了多少图土地?难道工商之利乃是利,这土地之利就不是利了?敢问这些土地之利,你们上缴了朝廷多少税赋?再敢问,又有多少大臣,家里人在偷偷的经商,这些又上缴了多少税赋?”
“虚伪到这个地步,却还敢侮辱我的清白!我段言清清白白,缴纳了税赋,招募了这么多匠人,不敢说对这天下有什么益处,却至少没有贪占着民脂民膏,在此饶舌。倒是兄台……尽享天下之利,口里却非要淡泊名利不可,说着爱民之语,却是贪占民利。张口仁义,却无经国之策,只拿着四书五经,来给自己遮羞,圣人若知门下有兄台这般的人,只怕才要羞愧难当。”
王尓已是气得脸色涨红。
其实他很多地方,觉得抓住了痛脚是可以反驳的。
但是段言这家伙,一方面是知道太多的底细,直接揭发出来,让他不好继续往深里去辩护。另一方面,一些老底抖出来,也让他有些心虚了。
他便只好道:“你……你……你一个秀才,敢出此狂语!”
段言笑了,毫无惧色地道:“你当初不也是秀才吗?再者说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封丘新政,功名不值钱了,你们为之惋惜。噢,原来在兄台眼里,只有进士才是功名,我这秀才,当然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既如此,我看这封丘新政,废黜功名者的免赋特权废黜的好,秀才本就什么都不是,要这功名有何用?只有兄台这进士出身的人,才有资格高谈阔论,占尽天下的好处嘛。”
王尓几乎要背过气去,绞尽脑汁地吐出一句话:“段少保若泉下有知……”
段言立马就道:“先祖若知道,后世位列朝班之人,竟只晓得清谈,不事生产,见人便加以侮辱,只怕也不愿与尔等为伍。”
段言不客气地又道:“所以,我敬兄台乃是朝廷命官,才只和你做口舌之斗,可若是兄台还要在此饶舌,呵……你真以为我南阳段氏,软弱可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