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诛了

嘉靖叹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眼下朕即将大行,要随诸位先帝而去,有些事,是要交代了,来,呈上笔墨吧,杨先生何在?”

杨廷和站起,道:“老臣在。”

嘉靖道:“劳烦杨先生拟诏。”

杨廷和道:“老臣遵旨。”

杨廷和到了案前,持笔待书。

嘉靖幽幽道:“朕不过是个宗人,而后为天子,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可是朕自幼多病,遂以亲近……”

杨廷和沉吟片刻,下笔而言:“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十二年。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致jiān人乘机诳惑,祷是ri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彻,而据婴仄疾,补过无由,每惟增愧恨。”

杨廷和在写什么,徐谦一直站在一旁监督,怕的就是杨廷和使诈,而其他的大臣,也都在旁默默观看。

嘉靖的遗诏初时,确实有罪己的意,不过他临死之前也耍了个小聪明,推说自己多病,正是因为多病,所以才求长生,最后被人忽悠了,至于说大兴土木、不祀宗庙、后期不临朝听政,违反了祖宗制度,也负了自己的本心,都推到了有病上头。

要知道,一个病号是值得让人同情的,一个病人,你能指望他每天临朝吗?指望他隔三差五的去祭祀宗庙吗?便是后世的寻常人家,病了还有病号饭吃,还有病假可请,人家做皇帝的,不容易。

不过嘉靖是纯属忽悠,这家伙如果不是意外情况的话,每天吃乱七八糟的丹药,尚且可以活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是身体有病?

可见方才说什么其言也善、其鸣也哀,其实都是烟雾弹,嘉靖就是嘉靖,他有自己的本xg,江山易改本xg难移,时至今ri,他表面在罪己,其实却是在为自己辩护。

不容易啊,看来名声这东西,对谁都很重要,嘉靖也不能免俗。。

徐谦想着的是不容易,可是杨廷和却不是这样想,他下笔写得遗诏,颇有些泄愤的意。

尤其是那一句近承皇考之身教,最是恶毒。皇考就是嘉靖他爹,可问题在于,嘉靖他爹是皇考吗?如果真要算皇考,那么理论上应当是弘治皇帝,可是问题又出来了,弘治皇帝可能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嘉靖,又哪来的什么言传身教,这是故意留下漏洞,颇有点像是chun秋笔法,借这种笔法,将来引发天下人的讨论,而皇帝遗诏这东西,越是被人深究,就会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嘉靖曾发动礼议之争,闹了许久,最后的结果是无疾而终,和历史并不相同,历史上的嘉靖,执意要发动礼议,是因为他要展现自己的权威,要使自己更加名正言顺,这里头涉及到他的出身问题,不容马虎。可是现在,大礼议可谓虎头蛇尾,因为嘉靖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巩固了政权,最后双方妥协,兴献王准入宗庙,为兴献帝,而嘉靖也就此作罢。

这里头又有一个迷糊的地方,就是嘉靖的生父只是帝,而非皇帝,帝王和皇帝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区别却是不小。至少遗诏中应当称呼为帝考,而非皇考。

不过这些,谁也不能深究。

便是徐谦,也自动过滤了杨廷和这些扯淡的东西,至于一旁候命的几个翰林学士,显然也有几分疑惑,不过他们不敢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