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道:“说是此次宫变,怕是和皇子脱不开干系,有人急着想翻本呢。”
“是吗?”杨廷和眼珠子一转,似乎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哂然一笑,道:“看来这位张皇后很不甘心哪,不甘心是对的,这种事落在谁的头上,怕也不愿意善罢甘休,都说无欲则刚,可是既然是人,怎会无欲?圣人不也才几百年才出一个吗?”
杨慎道:“可是儿子听说,陛下那边心意已决,虽然没有册立,可是许多待遇都已是太子例了,父亲,依我看,陛下这是铁了心啊。”
杨廷和淡淡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陛下身子不成了,他得及早安排后事,有苦自知嘛,不过现在没有理由,此事暂时也只能耗着,张皇后那边,肯定还会有动作,她不是个肯干休的女人,肯定会想办法和老夫联络,不过现在……暂时不必理她,她固然是有用处,不过做皇后的时候,用处不大,唯有做了太后,才大有卑益。”
杨慎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骇然之色,道:“父亲,这些话……”
皇后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和陛下等同,将皇后拿来当做工具,说什么有用处和没有用处,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看着这个略带几分迂腐的儿子,杨廷和哑然失笑,道:“怎么,你害怕?还是你觉得为父已经疯了?天下的事,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正德是什么人,嘉靖是什么人,天子无德。贻害无穷啊,为父要改正这些错误。天下要大治,就必须铲除奸佞。就必须扶立有德的天子,这是为了苍生好,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好,为父要的是结果,至于是什么手段,早就不在乎了。其实大礼议时,为父就已经萌生了退意,那时候为父想的和你一样,我们是臣子。做臣子的,岂可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呢,是该急流勇退和解甲归田了,可是这徐谦办如意坊,兴商贸,这是遗祸万年的事,为父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不站出来了。”
其实有一个理由杨廷和没有说,大礼议的时候。他心灰意冷,是因为他已经明白,大势已去,想不急流勇退也不成。毕竟皇帝铁了心,大臣们一开始会跟着你去闹,可是能坚持多久?迟早会有一批大臣。最终倒戈,与其如此。还不如解甲归田,去做他的富家翁。可是很快。形势就发生了变化,新政开始,而新政触及到的,却是相当多的利益,这已经不再是所谓的礼仪之争如此简单了,而是裸的利益之争,敏锐的杨廷和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凡涉及到了利益,那么就是你死我活,谁也不会轻易改变立场,而大家要争,就必须得有领袖人物,杨廷和自然而然,就成了不二的人选,在这种背景之下,杨廷和非但没有因为新政削弱了自己的权利,反而将大臣们团结的更加紧密,地位的巩固,让他生出了更大的企图。
杨廷和突然和杨慎说起了许多不该收的话,让杨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杨廷和叹口气,道:“世上的事,当然和书里不同,罢了,为父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拿手指头在书案上打着拍子,淡淡道:“原本以为,假若天子驾崩,皇子朱载基年纪尚小,必定要迎立藩王入京,到时新皇帝必然会忌惮于徐谦的权势,最后不得不依仗老夫,依仗外头所言的所谓旧党,遏制徐谦,压住新政,可是现在多了个皇子朱载基的变数,这就不同了。”
杨廷和沉吟片刻,露出忧心之色,道:“徐谦要扶朱载基,而朱载基乃是当今天子的血脉,那么,他这郡王,便是摄政王,两宫太后确实对他信任有加,所以……这事儿,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