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就是栽赃,可是栽赃和栽赃是不同的。
有的栽赃,痕迹太过明显,粗俗一点来说,就是手艺太糙,没有技术含量,很容易被人揭破。
可是现在这份供词,足以算是栽赃中的典范,它既没有直接指认王道中的任何罪行,通过旁敲侧击的办法,却是将一个活灵活现的奸贼形象跃然纸上。
更可怕的是,这份供词契合了所有人的心理,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这就是说,这份供词只有大家相信它的真实,大家就都能得到好处。
很多事,大家要的未必是所谓的真相,大家需要的,是所有人都希望相信的真相,只有你相信你希望相信的是什么,那么你就是什么。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就是如此,你坐在哪里,你的利益在哪里,那么真相就是什么。
王道中绝不愚蠢,他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他几乎可以相信,供词递上,朝廷的旨意立即就会下来,这样的罪行,足以称得上欺君罔上,足以当得起图谋不轨,那么朝廷为了以儆效尤,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那么掉一个脑袋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必定下旨,抄家灭族。
抄家灭族……
这绝非是正常人能接受的惩罚,王道中甚至不怕掉脑袋,可是怕的恰是这个抄家灭祖。
所以他嘶声揭底,眼睛血红,身躯颤抖,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大喝道:“诬陷,这是诬陷。我……我……”
徐谦冷眼看他,眼眸冷漠。淡淡的道:“这是诬陷吗?如果这是诬陷,那么就算是诬陷好了。这份供词,本官会命人递上去,而大人若是觉得冤枉,大可以上书争辩,可以上书陈情就好了。”
王道中却是在颤抖,颤抖的很厉害,他的嘴唇哆嗦,却突然,垂下了手。满是沮丧。
争辩?陈情?
有个什么用,自己便是有一百张口,也绝无可能让人相信,也就是说,自己死定了,真正的死定了,到时候,死的不能再死,断子绝孙。阖家遭难。
他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昂首朝徐谦道:“你这奸贼,你……你……”
徐谦脸色风淡云轻,道:“大人说本官是奸贼。本官却是觉得冤枉的很,你我本就是势同水火,你来这直浙。不就是要直捣本官的巢穴吗?相信若是本官沦落你这个境地,你也绝对会痛下杀手。你我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落在你的手里,本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所幸,本官有几分运气,最后死的是你而已,既然如此,本官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你……你……”王道中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而此时,外头的两个官军见情况不对,已是作势要冲进来。
徐谦朝两个官军使了个眼色,命他们不可轻举妄动,随即笑道:“事情就是如此了,王大人,请回吧,本官上了这份供词之后,一个月之内,你我之间,就能见个分晓,至于你,无论是觉得冤枉还是其他,大可以上书,是辩解也好,还是弹劾本官也罢,本官也都由你。本官的态度是很开放的,自从步入官场,被人弹劾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不差大人这么一份,好啦,该说的已经说了,大人请回。”
王道中哪里肯走,冷笑道:“你要老夫全家老小的性命,难道就不怕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