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谦淡淡的道:“本官有些想法,这税嘛,就从源头征起,朝廷并不征作坊的税,而征工矿还有棉桑的税。这些东西,毕竟是看得见的,征起税来也简便一些,比如说棉桑,一亩征收多少,形成了定制,比如十抽二,十抽三,这都可以,而朝廷征了他们的税,其实间接的,就征收了那些丝纺的税,因为朝廷对棉桑征税,那么市面上的棉桑必定要涨价,丝纺要收棉,所付出的价钱就高,而丝纺织出来的布卖给成衣工坊,价格也会提升,这一层层下去,虽然是征了棉桑,可是丝纺、成衣坊,却等于是都向朝廷缴纳了商税。”
“再如工矿,如煤铁之类,朝廷向他们征税,税可以重一些,而几乎所有作坊,都必须用到煤铁,最后,等于是朝廷拟定的商税,也都由各家工坊承担,吴大人,以为如何?”
这个时代,收税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以大明朝的组织能力,连粮税征收的都是磕磕巴巴,也就勉强能应付,要说效率,那是扯淡。
至于商税,那就更加复杂了,商税的复杂性,比之农税要复杂十倍以上,毕竟每个工坊规模不同,生产效率不同,盈利也是不同,若是把权利下放下去,让地方官员自订标准,肯定要闹得鸡飞狗跳。既然如此,那么就采取一刀切的办法,直接往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征收商税,这种方法虽然原始,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汉武帝时实施盐铁专卖,其实也是这种办法,毕竟官府的效率太低,商税又太过复杂,那就控制住所有人都需要的盐铁,这就能保证,所有人都逃不过税赋,否则任由下头的地方官府去征收商税,最大的可能就是竭泽而渔,税未必能征到多少,商贾们多半都要破产,而唯一吃饱的只有地方官吏了。
后世有计算机,有无孔不入的银行体系,尚且阻止不住逃税,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吴谦一听,大致明白了徐谦的意思,他可不蠢,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眼下户部只有一个大人,那就是徐谦,至于内阁,恐怕是指望不上的,自己想要不重蹈那张春的覆辙,就得乖乖的把徐谦伺候好,乖乖揣摩他的心意,所以徐谦说什么,他的章程就怎么草拟。
至于其他郎中、给事中和主事们,自然也不敢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一方面,商税方面的事,他们懂得未必比徐谦多,更重要的是,徐谦的拳头大。
任何社会,无论它如何包装,披的又是何种文明外衣,可是说穿了,还是拳头大的有理,你不服气,那就打死你,然后大家都服气了。
别看这是户部部堂,好似有多神圣,其实遵循的,也是这么个最简单的道理。
不过……
徐谦的一番话,倒是让有心人来了兴致,他们算是明白了,徐部堂的中心思想就是,户部征税,户部主持,户部一条龙,要建立一个独立的体系,要保障商税的征收,比如说税局,比如说不让地方官插手,这莫非是意味着,户部在接下来,要大大的膨胀一番?
想想天下有多少个府县,这么多地方,要不要委派税丁,没有数千甚至上万人的规模,户部是办不下来这么大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