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要利用的,就是沈文的身份问题做文章,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大明朝,他双目一阖,慢悠悠的道:“沈文,据闻令祖乃沈周沈相公,是吗?”
沈周二字一出,周昌眼眸一闪,侧目向两侧的同僚们看去,就等他们露出惊愕的表情。
谁晓得这些布政使、提刑、学官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一个个木若呆鸡状,对此充耳不闻,倒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去看徐谦,竟无一人对沈周有什么反应。
这……
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周昌很是恼火,可是恼火也没什么用,虽然感到孤立无援,他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审下去。
他不由感叹道:“沈周沈相公书画自成一绝,很受世人青睐,竟不成想,你是他的后人,只是你既是他之后,也算是良善士绅,可是为何,却要在宁波府外鸣冤,这是何故,是谁欺负了你,你直说无妨,不必有什么顾虑。”
沈文还真没有什么顾虑,直截了当的道:“学生要状告,只是状告之人却是权势不小,宁波府知府不敢受理。”
“还有这样的事。”周昌故作惊愕,旋即大怒:“岂有此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是谁这样张狂,以至于宁波知府都不受理?你说罢,本官为你做主,无论此人是谁,现居何职,本官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沈文立即道:“学生要状告的,乃是浙江巡按周昌!”
这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顿时让周昌惊呆了。
你要告的不是如意坊吗,不是徐谦吗?怎么到了这里,直接反转了?
一滴滴冷汗,自周昌的额头上冒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又或者,自己被人算计。
他连忙去看徐谦一眼,见徐谦坐在一旁,嘴角浮着几丝冷笑,眼眸却是闭着,翘着腿,老僧坐定状。似乎外界的事,他并不关心,又或者是压根就对周昌采取的是冷漠和蔑视,甚至连眼睛都不肯抬一抬。
至于其他官员,也都是如此。既没有冷峻不禁,也没有皱眉觉得荒唐,依旧还是呆若木鸡,如磐石一样,坐着不动,没有丝毫表情。
“你说什么,你状告的是谁?”周昌只能寄望于自己听错了。决心再问一遍,他已经感到不妙,可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如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发问。
沈文冷笑:“学生要状告的。乃是本省巡按周昌,现今抚台大人悲天怜悯,想民所想,忧民所忧。想尽办法免除庶民百姓的税赋,如此仁政善举。全省上下,僧俗百姓如沾雨露,人人称颂,协理官员人等亦是为之动容,纷纷为之效劳。可是巡按周昌,非但不以为喜,反而为之恼火,四处走动,拜谒士绅,从中挑拨,要士绅们一起,反对抚台仁政,敢问周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读的也是圣贤之书,黎民百姓何辜,你为何置他们不顾,只想着打击政敌,却如此仇恨新税制?莫非百姓有了衣穿,有了饭吃,就让你寝不安席、食不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