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用度,自然需要保障。可是百姓无偿入贡,却也不能不赏,若宫里肯拿出一笔银钱,改入贡为采买,如此,百姓们利,自然甘心情愿年年入贡,就算有乱民怂恿,也不会受他们裹挟。”
嘉靖冷冷一笑道:“亏得你还是读书人,身为读书人,满口都是个利字,这是圣人教你说的吗?”
徐谦吁了口气,道:“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以此推论,君子尚可爱财,小人难道难道不能趋利?那么这满朝文武官员,朝廷发放俸禄做什么,每年一车车的冰敬、碳敬,是送给谁的?皇帝不差饿兵,钱粮不足,就有兵变,无偿征用,不惹出民变那才怪了。”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慢悠悠地道:“你这家伙,虽然是强词夺理,可是道理还是有的。”
徐谦道:“学生不过道出了许多人不敢道出的事罢了,其实谁都知道弊政就在这里,可是大臣们对利避而不谈,这利字就像嫖娼,做得却说不得,于是人人都去做聋子,去做哑巴,每天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教化、教化,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教化又有什么用?所谓仓禀足才知仪礼,可地方官员,往往将教化列为第一,征粮为次,诉讼为三,至于这百姓吃不吃饱饭,似乎与他们政绩无关,遇有失地之民,没有生计,便将其驱走,沦为流民,这样下去,天下流民越来越多,流民虽还是忠厚百姓,可是一经人唆使,就可以成为乱民,国朝弊政,莫过于此。”
嘉靖慢悠悠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又当如何解决?”
徐谦道:“无非就是个钱字而已,有钱则能周济天下,天下人受了周济,自然不肯去反。”
嘉靖微微一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彰显你们路政局的重要?你说的也有理,只是弊政往往积重难返,还需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从宫里出来,父子二人一直出了午门,徐昌才瞪了徐谦一眼,道:“你到底怂恿了寿宁侯几个做什么事?什么不好招惹,招惹这些人做什么?”
徐谦苦笑道:“无非只是做买卖罢了,拉他们入伙,一来能解决本金,二来将来就算遇到了麻烦,也多几个人承担而已。”
徐昌沉吟道:“做买卖是可以,不过买卖的事不能让他们经手,他们坐地生钱也就是了,这几个人可以拉拢,却也要好生提防。”
徐谦笑道:“爹放心就是,儿子又不是书呆子,这个会不知道?”
父子二人先去探望了那一批山东来的‘难民’,徐禄几个将他们安顿在附近的客栈里,七八个人一个房间,纵是如此,这些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相比于山东,这儿已经舒服太多,徐昌父子一到,众人一起从房中涌出来,纷纷过来见礼,看众人激动的样子,徐昌和徐谦四目相对,各自捕捉到了对方的心思,便各自对他们好生安抚一顿才回路政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