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能伺候嘉靖这样的人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长处,他方才一句话很有水平,先是承担了责任,说东厂确实想过去管,可是呢……可是人手不足,人手不足的意思就是,这不怪东厂,东厂的编制只有那么多,那些人满为患的衙门多了去了,这些都不管,东厂实在是无能为力。另一方面也是暗示,如果陛下想让东厂去管,那么就必须增加人手,在这一点上,黄锦是求之不得,他是东厂掌印太监,巴不得东厂人手增加个十倍八倍才好,原本一件坏事从他口里说出来,倒是变成了好事,只要陛下心念一动,说不准这位秉笔兼掌印太监的手免不了要伸得更长一些。
嘉靖皇帝踟躇了片刻,随即抬头,考校似的看向徐昌道:“徐卿以为,要解决这些贼患,应当如何?”
徐昌早有腹稿,道:“陛下,其实说来也是简单,首先要解决各衙门的推诿问题,必须先划分职权,什么人可以管,什么人不能管,什么人该负责任,什么人不该负责。”
嘉靖颌首点头道:“很有道理,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还有呢?”
徐昌的表现确实出乎了嘉靖的所料,虽然徐昌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这个家伙居然很有想法。
其实嘉靖完全低估了一个杂役出身的人,正因为长期生活在底层,所以必须游走在大人物之间,若是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能耐,徐昌如何能做上钱塘县的班头?反观那些阉人,虽然斗智有余,可是大多数毕竟是被关在一个洞天里,见不到大世面,也接触不到三教九流,思想自然有他的局限。而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大智慧其实也有不少人有,偏偏眼高于顶,心里想到的只是治国平天下,显然也没兴趣去管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徐昌得到鼓励,继续道:“这其次就是要布置人手,必须组织一批人专门督办此事,只有知根知底,才能大有作为。”
嘉靖微微一笑,道:“其实朕觉得单凭这些还不够。”
徐昌忙道:“卑下只是胡言乱语,自然不能做到缜密,陛下圣明,只是不知还可以补充什么?”
嘉靖慢悠悠地道:“有一些贼人往往是狐假虎威,若是背后没有人撑腰,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呢?既然敢行凶,这就说明他们有依仗,不怕事。因此要针对这些人,不但要专职专权,还需要有一道护身符,否则这件事还是办不成。”
徐昌若是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那就是猪了。在钱塘县,敢在地皮上横着走的人物,哪个在县衙里没有关系?京师也是如此,没有人撑腰,自然也无人敢这般嚣张跋扈,只是他的身份自然不敢道出真相,否则就要得罪一大片人,于是他故意遗漏了这一点,就是等皇帝亲口把它说出来。
徐昌的脸色一下子精彩起来,他先是愕然,随即呆滞,再之后又露出喜色,一副忍不住击节叫好的样子,感叹万千地道:“陛下竟也深谙这些内情,卑下服了,当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