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封奏书打开,摆在了御案上。
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那些原本对动刀兵一向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仿佛一下子开了窍,骤然醍醐灌顶,一个个成了与倭寇不共戴天的人。
嘉靖天子看得触目惊心,一份,两份,三份,若只是这些,他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可是现在,却是几十上百份。
上书的官员不只是御使言官,还有各部给事中,甚至连兵部的一个主事也凑了这个热闹。
嘉靖天子骤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看向黄锦,道:“那徐谦在杭州办报……立即叫人送一份报纸来。”
黄锦也被这么多义愤填膺的奏书吓住了,忙不迭地道;“陛下,咱家前几日曾命人快马极递了几份,奴婢这就去取。”
一会儿功夫,几份六七天前的明报报纸送了来。
嘉靖天子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阅读。
嘉靖天子是个深沉的人,一个人深沉得久了,就不免失了许多娱乐,或者说这位天子的娱乐和别人不一样,正德皇帝的娱乐便是蹦蹦跳跳与人嬉戏。而嘉靖不一样,他是个内敛的人,他能坐在御案之后,沉默整整一天不发一言。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娱乐,至少这份报纸令这个满肚子阴谋论的皇帝在甫一接触,就生出了有趣的心思。
报纸的开头是一篇人物志,说的是在孝宗皇帝时期有个刘姓的进士,其父病重,舍了官而返乡日夜照料的事迹,说照料期间,刘进士陪侍在病榻之下。整整数月不敢离开,以至于身上的衣物酸臭,直至其父病亡,刘进士大哭一场,自此也生了一场大病。
文章最后不免感慨:“呜呼,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
嘉靖天子的脸色虽是木然,可是看到这里,眼眶竟有几分湿润。自来了这京师,他处处如履薄冰,人人对他奉承又带着疏远,而看到这篇文章,不免让他想到了在安陆的时光,至少在那时候,他是无忧无虑的。
也正因为如此。安陆的许多人都让嘉靖天子怀念至今,尤其是他已经逝去的父王,看了这篇文章,父王的音容笑貌竟是在嘉靖的脑中挥散不去。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良久,长叹口气,目光竟是变得无比柔和起来。
报纸其他的内容,他已经没有太多兴趣去看。只是看到一篇连载的平倭故事让他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