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会将我的石头记送去曲阜,却不知已经中计了,前八十回确实有诸多禁忌,凭你的关系,足够将这石头记送入文令馆,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所以,我还准备了后四十回,这后四十回一出,你可知道会引发衍圣公府何等大的尴尬吗?你知道什么叫作骑虎难下吗?骑虎难下就意味着,势必要有人背了这个黑锅,曲阜那些高高在上的学公们,怎么会将这黑锅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一定……会找一个替罪羊!”
说到这里,陈凯之的眼眸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李文彬,随即道:“所以当后四十回送去了曲阜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动手了!”
可以动手……
是啊,一个影响力还存在的子爵,即便是比武,怎么能轻易动手将其一击毙命呢?
陈凯之陡然眯起眼眸,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慵懒,散漫,语气也变得格外的轻,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颤。
“所以昨日,我才会向你请教,为的,就是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自投罗网的机会,我知道你必不敢和我比文章,不敢和我作曲,琴棋书画,你俱都不敢比,因为你没有把握,尤其是我自信满满的任你选择君子六艺的时候,你反而会生出怯弱之心,你是世家子弟,傲慢无比,不会甘愿受辱。可你也有聪明的一面,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比武,不是比剑,就是比射术。”
“可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其实今日,都会是一样的结果,你死定了!”
“当你对我发出威胁的时候,我心里就很明白,一个叫李文彬的人,决不能留在这个世上,诚如一山不容二虎,我不过是一介寒士,能走到今日,实在太不容易,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我,当有人威胁到我今日来之不易所得到的一切时,这个人,必须要死!”
陈凯之的眼中没有愤恨和仇视,而是朝李文彬恬然一笑,继续道:“而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刻了,现在是你,接着,想必该是你的家族了,这一切的一切,我布局了这么久,现在该是一切揭晓的时候了。”
陈凯之叹了口气,便长身而起,他面上淡泊,仿佛方才他并不是在比剑,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清晨曙光初露时分,他一日既往地喝了一口早茶,沐浴在这曙光之下,享受着新的一日。
他猛地想起了上一辈子的一句话,忍不住随口道出:“愚蠢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下辈子,请李侍读改掉这个毛病吧。”
陈凯之深吸了一口气,便再不回头的抬步离去。
留在身后的李文彬则已至了穷途,他身子疯狂地颤抖,口里鲜血,越加大口地吐出来,而鲜血又反呛回了咽喉气道,于是疯狂又贪婪地呼吸,可这一切自救,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毋容置疑,如此重伤,必死无疑。
他如回光返照一般,艰难地使出浑身的气力,从牙齿缝里迸出话来:“我的父亲……不会放过……放过你的……”
这声音,是他竭尽全力,满是愤恨和不甘,他可是爵子,是翰林,有着美好的前程,他满是怨毒,可是这句话太轻了,即便他抽空了气力,也无法吼出。
就在此时,他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世界变得灰白,而李文彬也再无气息了。
陈凯之徐徐走下了校台。
他抬眸看着天穹,这上林苑的空气是何等的清甜,没有了血腥气,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令他感觉是何等的惬意。
陈凯之太懂得眼前来之不易的东西了,他记得自己还有一座山,用不了多久,那座山便会有自己的庐舍,同样是在这上林苑,他可以轻松惬意地在山上喝喝茶,沐浴着同样的阳光,微风徐来,也打扰不了自己的宁静。
而此时,所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已有人咯噔咯噔地登上了校台,查验过了之后,魂不附体地快步至彩棚,拜倒道:“娘娘,李侍读,死了!”
死了?
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