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周彪这样的粗人,心里不爽,肚子里边憋不住,非要一吐为快不可。
他不禁笑了,道:“刘大人有所不知啊,郝大人有功这是没错儿的,可是这功劳嘛,嗯……也有个三六九等,就比如说丘福丘都督,那是什么人物,随陛下坐镇北平时,十三次出关,哪一次,不是斩首无数,那北元战力强大,当年横扫天下,是何等气吞山河的气势,可是在邱都督马刀之下,却都如蛇虫蚂蚁一般,不堪一击。至于这郝大人呢……哈……这个……这个……功劳当然也不小,可是大人想想看,郝大人的功劳是在交趾,交趾是什么地方,那是南蛮子,南蛮子嘛,素来不堪一击,刘大人,像那些南蛮子,卑下一巴掌抡过去,都能拍死七八个,十个南蛮子,都不如一个北元的骑士,所以郝大人的功劳呢,听上去吓人,可比起这第一名将,却还差了许多,天下哪有征交趾出来的名将,没去过大漠,没和北元厮杀过一场,论资排辈,也只能添居末座,卑下绝没有瞧不起郝大人的意思,只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刘大人的话,不免有些言过其实……”
周彪话音落下,身后的骁骑营官兵俱都暗暗点头,骁骑营在太祖年间,也是打出来的,此后几番轮替,绝大多数人,都是燕山卫的人的充任,这些人有许多都有深入大漠的经验,在他们心里,固然觉得郝大人是一号人物。可是真正佩服的,却永远是那些曾经带着大家深入草原的大将。
可是周彪的话,在何健等人的耳里。就显得刺耳了许多了,郝大人在他们眼里,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可是在这周彪口里,却是不值一提。虽然言辞之中,倒是不敢有冲撞郝风楼的地方,可是话里话外。都差那么点儿意思。这家伙不只侮辱了郝风楼,顺道儿把许多神机卫的官兵都侮辱了。
要知道,神机卫绝大多数。都是交趾人组成,也就是从前的安南人,这个周彪,当面就骂南蛮子。这还不算。还一个巴掌能拍死七八个,神机卫素来骄傲,平时在交趾,尾巴都差点翘上天了,来了这里,固然是上头早有训诫,要夹起尾巴做人,可是此时怎么吃得消。不少人面带怒色,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看向周彪。
何健更是冷笑连连。这何健虽然不是交趾人,乃是当年的火铳队出身,可是何健本是个孤儿,承蒙郝家收养,不只是操练,更是请人教他读书,这几年立了不少功劳,也是水涨船高,如今已经成为了神机卫的指挥使,他时常会回头看看自己的经历,都忍不住唏嘘,若没有郝家,没有郝风楼,现在的自己,怕还是流落街头,处处遭人白眼,甚至可能已经冻死、饿死,能有今天的一切,说到底,都是郝家赐予的,这便是恩同再造,犹如再生父母,周彪消遣别人,何健无话可说,可是消遣郝风楼,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何健目光比这天气更冷,目中掠过一丝寒芒,落在周彪身上,一字一句道:“敢问阁下是谁?”
周彪倒也不惧他,淡淡道:“骁骑营千户周彪。”
何健淡淡道:“小小一千户而已,本官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
武人之间,不像读书人那般玩虚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何健的脸上,就写满了轻视和不屑。
周彪自然勃然大怒,不由看了侍郎大人一眼,见刘斌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劝和的意思,于是便不客气了,恶声恶气的道:“骁骑营乃是京营,你们神机营是什么来路,不过是山沟沟里的乡巴佬罢了,到了京师,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实话告诉你,骁骑营的一条狗,也比你们尊贵。”
呼呼……
其实无论是哪一边,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素来傲慢的神机卫官兵,早就怒气满满,现在听这周彪大放厥词,个个已经忍受不住,一个个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只是不见上峰号令,不敢轻举妄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