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交趾还算是产粮的大省,占城稻确实也不错,可是交趾种棉极多。粮食本就不足,朝廷在那儿驻扎了数万大军,而这数万大军想要供养,当然不能就地取粮,粮食从哪里来呢?当然是朝廷拨发,可是山长水远,每年几百万斤粮食运过去,需要徒费多少民力?这沿途的损耗更是惊人。朝廷每年拿出近一成的钱粮来供养这些军马,若是太平无事还好,一旦遇到了荒年或者是战事,怎么吃得消?
朱棣既然主意已定,自然也就不会更改,他看着郝风楼,抚案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极力要促成此事,朕自然也遂了你的心愿,事情这么一成,料来你也能松一口气。可是……”
朱棣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辞,最后道:“不过……丑话必须得说在前头,这交趾万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出了岔子,朕只好唯你是问了。”
郝风楼的心里不由偷乐。出岔子?一旦是土司制,即便是出那么点儿岔子,也会很快被无数的利益攸关者疯狂地压下去,况且只要郝家不出问题,工坊在运作,那么势必,各家的矿石、棉花、煤炭、木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换成银子,更需要雇佣大量的劳力,这个循环暂时不易打破,至少稳定三十年,郝风楼还是极有信心的。
郝风楼正色道:“微臣愿下军令状……”
朱棣却是笑了,方才拉下脸来,无非就是一句警诫而已,现在见郝风楼当真认真,他反而摇摇手道:“军令状就不必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唏嘘了一阵,接着道:“朕打算命汉王去大同,想听听你的意思?”
郝风楼愕然道:“父皇莫非认为蒙人会大举进攻?”
朱棣漫不经心地道:“这个……朕也拿不准,不过他们的习性,朕倒是略知一二,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人,也都有血有肉,关内呢,有一句话叫做官逼民反,是啊,百姓们活不下去了,没有了活路,就会铤而走险,会聚众起来作奸犯科,更有甚者还会大逆不道。而关外不同,关外叫天逼民反,咱们大明遭了灾,只要朝廷和官府在,河南有事,则调拨各地钱粮赈济,山东有事,则就近于各省调粮,这灾赈得好不好,且是两说,至少给人一个盼头,能给人一线生机。关外呢,一旦遭灾,就是大量的牲畜死伤殆尽,没了畜生,他们就没有衣衫保暖,就没有肉过冬,孩子们就要挨饿,女人们就要受冻,等到冬风一来,死伤者少则便是十之一二,惨不忍睹。所以关外的人最怕过冬,这冬日难熬啊,可人都要求生是不是?他们要活,可是遭了灾,怎么办?”
朱棣的话说得再浅显不过,郝风楼很难想象,一个专门揍人起家的朱棣居然能有这样的客观想法,忍不住接了话茬道:“因此只能去抢掠了。”
“不错。”朱棣笑了,方才的几分忧虑一扫而空,接着道:“官逼得狠了,不反不成;老天爷不作美,左右是死,不抢也不成。朕若是他们,朕也要抢。可朕不是他们,朕有广厦三千,囤粮无数,所领百姓和畜牧无以数计,所以他们便惦记着朕,想杀朕的子民,抢朕的钱粮,践踏朕的土地,朕是好欺的人么?朕能拱手相让么?可是他们是穷疯了,左右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所以宁愿冒这个风险也要狗急跳墙,大宋的时候,皇帝们倒是聪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送岁币,终究这些人是恶徒,左右是疯了,咱们就不和他们见识,省得真要打起来,朝廷徒费钱粮,最后落个两败俱伤,这倒是个办法,送了岁币去,人家即便遇到荒年,也可过冬,若是没有遇到荒年,却也改善人家的衣食住行,这区区岁币,虽然不是九牛一毛,可是朝廷终究是拿得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