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所见所闻都超不过方圆三十里,接受来的信息,无非就是某某家今年年成好,谁谁家娶了媳妇,某某家在招长工。
而在这里,因为人的流动性极大,南来北往,在这儿的人,一天所接受的信息竟是其他地方的百倍以上。
而人一旦有了眼界,自然也就不安分起来。当你渐渐熟知各地货物的行情,当孟津要筑城,你立即预感到某些货物可能看涨。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于是乎,孟津突然成了冒险家的乐园,而这些所谓地冒险家,其实就在一年前,或许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或只是个大字不识的雇工。
而如今,有一批人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他们开始善于言辞,开始熟知人情世故,开始有了敏锐的观察力。
在这个门阀的世代里,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千年前,你的老祖宗们在耕地,最大的可能就是,现在你怕也不过是某个高门田庄里的一个庄家把式。
即便是商贾,本也是有传承,想要从商,往往你需要自幼耳濡目染,需要跟着父辈们四处走货,这样才有从商的见识,才知道买卖怎么做,才知道各地的物价贵贱。
可是现在……一群最底层的人在这孟津,竟是无师自通。一种奇特的现象出现了,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就在一日之前还是默默无闻,可是一夜之间,立即成了孟津的亨通人物。
秦少游在茶肆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题,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叙说的无非都是某某店伙辞了工,自然有人问去了哪里,回答的人则是带着羡慕,说是这家伙与人合伙,吃了一批货,恰好赶上了有人急需,转手挣了数百贯,如今自己去做了买卖云云。
有人暴富,自然也就有了暴发户,所谓暴发户,便是原本一钱不值的人,猛地竟是出手阔绰起来,四处买宅子,走在街上,至少有三四个人作陪,吃最好的茶,喝最好的酒,娶了媳妇,还要纳几门妾,这种人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在各地豪强和门阀林立的时代,一个人想要出头,可谓微乎其微,这种人给人的观感不佳,说话总是嗓门比别人大,穿着绫罗绸缎,就差手里拿着个铜锣,到处嚷嚷着告诉大家,老子有钱了。
可是这些人固然有再多恶习,对于孟津来说,却是多了一样东西——希望!
这个世界可以肮脏,可以恶俗,可以有为富不仁,可以有人欺压良善,但是绝不能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