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德哈哈笑了笑,摆手道:“统兵的门道,太过深奥,我只是学会皮毛。”凑近韩漠耳边,压低声音道:“不瞒韩将军,夏侯德大字识不得几个,要看军报,还得贴身文吏给我念出来。我领兵的法子,一来是这么多年自己慢慢摸出道儿来,另外也是大将军时时赐教,这才有所长进的。”
韩漠倒也看过不少兵书,行军布阵在兵书上却也有不少介绍,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哪怕读了十步兵书,恐怕都没有夏侯德打上一两场战争的经验有用。
所谓纸上谈兵,那是远及不上这类上过战场通过铁血拼杀得来的经验。
“总兵大人谦虚了!”二人出了营寨,上马并肩而行:“其实韩漠还真想向总兵大人请教一番统军之道,只可惜明日就要离开这里,时间不允许,当真遗憾!”
夏侯德笑道:“韩将军,如今天下已经开始动乱,我大燕迟早还是要与敌开战的。你还年轻,要学统兵之道,时间有的是。”顿了顿,勒住马,抬头向巍峨的涢水关关隘城墙上望去,随即又遥望着连绵的营寨,沉吟许久,终是转视韩漠,“韩将军,论起用兵,每一名将领都有自己在疆场上的一套法子。有些熟悉水战,有些熟悉丛林战,有些喜欢打山脉地带的战争,有些则喜欢在平原开战。论起战法,有些喜欢伏击,有些喜欢打后勤,有些善于圈围打点……!”
韩漠静静地看着夏侯德,仔细聆听他的言语。
“就在我的麾下,不少将领都是各有奇才,有的善于运用骑兵突击,有些则喜欢使用弓兵,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才能,不少将领都能够充分利用所处环境的地形和气候,做出正确的军事判断……!”夏侯德看着韩漠,平静道:“当年我初从军时,只是知道勇猛杀敌,也不知道这些套路,但是日子久了,慢慢就熟悉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苦思如何在山地进行骑兵作战,恰好被大将军发现,夸赞我知道上进,最后却告诉我,一个真正的将领,知道如何用兵自然是不可或缺,但是更为重要的,却是知道如何用人,更要知道如何让手底下的弟兄如何令行禁止,号令如一!”
韩漠听夏侯德如此说,反倒开始对这位夏侯总兵生出几分好感,之前夏侯德给他带来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这夏侯德虽然位居一路总兵的高位,但是却并没有多大的架子,而且性情倒也算是直率,之前还对自己满怀不屑,自己显露两手,这位总兵大人的态度立刻便改观,显然是个重视真才实学的将领,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通禀心得说出来,确实不是心机狡诈之辈。
夏侯德沉吟了一下,才问道:“韩将军,依你之见,该如何让手底下的兄弟拧成一股绳子呢?你可要知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猪,也不是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性情,有自己的抱负,他们的家乡分属大燕六郡,各有各的习惯,让上万乃至十几万不同的头脑凝结在一起,合成一个拳头,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韩漠微微点头。
正如夏侯德所言,真正的统兵,并不像一些人所想象的,令旗一挥,手底下的将士都是奋勇向前,大家都惟命是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士兵就是一个头脑,一个士兵就是一个性情,如果只靠那些森严的军规来约束这无数的头脑,绝不可能让这些人从心底里真的团结在一起。
无论进行什么战争,无论运用什么战法,首要一点,自然是要麾下的将士同心同德,保证军令能够畅通无阻,否则一位将领即使有天才的战术头脑,却不能让手底下的将士同心同德,那么再好的战术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实施发挥。
夏侯德几句话,却是点出了用兵的根本,韩漠深以为然。
“韩漠愚昧,还请总兵大人指教!”韩漠拱手道。
夏侯德微笑道:“其实说白了,一个将军要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听从号令,就必须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吃饱饭。”他抬起手,摸着粗粗的胡须道:“如同大将军当初对我的交待的那八个字!”
“哪八个字?”
“奖罚分明,任人唯才!”夏侯德凝视韩漠,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