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的神情十分认真,在意识到他已经进入寂海后,他就完全放弃了所有的烂话与轻蔑,从未有过的警惕,仿佛是在经历某种无形的战争一样。
见到如此敬业的洛伦佐,伯劳擦了擦眼,难以想象现在这个有些雷厉风行的家伙,是之前扛着鱼叉下海抓鱼的家伙。
洛伦佐不得不警惕,这里是寂海,依照伯劳的回忆来看,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危险,而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言。
“那是什么?”
走在甲板上,洛伦佐的步伐慢了几分,视线里出现了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看样子是在他昏迷时被安置在甲板上的。
士兵与船员们动作匆忙,他们加快维修着晨辉挺进号,清理那些嵌入船体的炮弹与碎片,还有堆积在走廊里的尸体……诺塔尔说的对,他们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大部分还能行动的人都被用在了这上,剩下的基本都躺在医疗室里,等待着船医的救治。
“船载吊塔,我们在试着用它把阿斯卡隆的炮管吊起来,让它重新开火。”
伯劳看了一眼那与桅杆般同样巨大的吊塔,它负责将一些大型货物从码头上搬入船中,原罪甲胄们便是依靠它才登上的铁甲船。
现在沉重的机械臂悬挂在阿斯卡隆的上方,钢索缓缓地垂落下来,搭在炮管上。
“支架被压断了吗?”
洛伦佐看了眼狼藉的现场,阿斯卡隆本身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支撑它的炮架折断了。
“是的,我们准备把它抬起来,至少让炮口的角度别再朝向海面,变成类似固定火炮之类的东西。”伯劳不太懂这方面的事,这些都是交由随船的技师解决。
“我早就觉得这东西不靠谱了,这种强度的炮击,只靠这些东西是支撑不住的。”
记忆里,阿斯卡隆因为其庞大的自重,都是跟随武装列车移动的,只有夯实的地基还能支撑住它们的开火,在永动之泵的设计中,晨辉挺进号也有着一定程度的支撑能力,只是谁也没想到,晨辉挺进号一路遭遇了这么多的战事。
在永动之泵的眼里,洛伦佐等人只有深入寂海才会用到阿斯卡隆,结果在这里路上便已经开火了不知道多少次,而现在谁也不清楚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两人走过高大的吊塔,船员们在其上爬来爬去,巨大的绞盘缓缓转动着,拖动着钢索,这个吊塔不仅有着运输货物的能力,必要时它还会负责救援沉入海里的原罪甲胄——在原罪甲胄彻底沉入深海之前。
甲板上也遍布着固定线缆,这东西不仅是为了稳固原罪甲胄,还是它们的生命线,一旦落入海里,原罪甲胄需要抓紧这些线缆回来,不然它们自身的自重,会一点点地将它们拖入深邃的大海深处。
“你需要休息了,伯劳,你这样子会垮掉的。”
洛伦佐对伯劳说道。
“我知道,我还好。”伯劳嘴上这么说,但他疲惫的眼神,将他现在的状况暴露了出来。
“不过你这是怎么了?你也在畏惧寂海吗?难得这样认真。”伯劳问。
“我并不害怕寂海,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待发现的‘未知’而已,如今我们已经探索过了很多个‘未知’了,不是吗?”洛伦佐推开向下的舱门,让伯劳走在前头带路。
“我只是……我不畏惧死亡,但我畏惧,他人的死亡,伯劳。”
洛伦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伯劳看不到洛伦佐的脸,想必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哦,你是在担心我?害怕我们几个人死在这里?”伯劳笑道。
“怎么可能,我们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洛伦佐满不在意地看着伯劳的背影,“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在意这些?”
“可是……有些人不一样,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被莫名其妙地卷进来,按照原计划,我们应该在棱冰湾分道扬镳的。”
洛伦佐的声音低沉了起来。
“我并不害怕所谓的战争与死亡,在我的人生之中,这种东西随处可见,已经算不上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了。我更害怕的是被摧毁的生活。”
“生活?”
伯劳有些没听明白,但紧接着他想起了亚瑟的话,洛伦佐被某些温暖的东西束缚住了,他难以挣脱。
“我曾经拥有过这些东西,但在圣临之夜里,它们被烧成了灰,我以为我不会再拥有这些,但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居然再次拥有了。”
伯劳隐约地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轻笑声,随即这声音变成压抑,扭曲成伯劳也难以辨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