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尔曼斯叼着香烟,感受着那喉咙间的辛辣,有些不解地问道。
“要是还有酒就好了。”
他又继续说道,他虔诚地活了一辈子,可在这最后时刻见鬼地放纵了起来。
“雪尔曼斯……”洛伦佐念着他的名字。
“很高兴,生命的最后是遇到了你,洛伦佐·霍尔默斯,而不是什么弥格耳,或是塞尼·洛泰尔。”
雪尔曼斯说,紧接着冲洛伦佐用力地微笑,那笑容真的很难看。
“雪尔曼斯,我们现在还有机会逃掉的……”
“没机会了,洛伦佐,猎魔人不会放过我的,而我也已经离不开了。”
他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我们博尔吉亚家的宿命吧,始于毒药,终于毒药。”
这时洛伦佐才发觉雪尔曼斯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黑色的血从伤口之中溢出,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那爆炸的毒素也波及到了他,经历了这么多,这个老人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我快死了,就让我多讲几句废话吧。”
雪尔曼斯说着从怀里取出自己的笔记,在这么激烈的战斗后,那笔记依旧完好无缺,唯一的瑕疵是其上多了些许的血迹。
“这是我的笔记,里面记载我……不,记载着博尔吉亚家对于福音教会的全部记录,不过要小心,洛伦佐,知识是被诅咒的,当你触及到某些时,你便会被某种东西盯上!”
哪怕要死了,可当提及这些时,雪尔曼斯还是感到了不安与恐惧,就像命运一样,在今天他触及了这些禁忌,于是他也在今日死去。
洛伦佐接过了笔记,它是如此的沉重,宛如山石一般。
“为什么呢?”
洛伦佐不明白。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要死了,可他还有着巨大的心愿,一个无比大的心愿,大到能让人暂时舍弃所有的立场与善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心愿……
你不是个好的人选,洛伦佐·霍尔默斯,你和萨穆尔一样,他为了什么所谓的胜利而活,你也是偏执的为某种东西而活,不然你也完全可以在圣临之夜后躲起来,而不是在今日这里与我见面。”
雪尔曼斯无力地叹息着。
“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太多太多了,为了权力的弥格耳,邪异的塞尼·洛泰尔,甚至说是执着于黄金时代的洛伦佐·美第奇。
你们都是这样的人啊,偏执于某件事的疯子……可我做不到,我是个圣徒啊!我是要注定上天天堂的啊!又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魔鬼为伍呢?”
最后看一眼那藏有秘密的笔记,雪尔曼斯心满意足,轻声低语着。
“其实……我也不想把这些嘱托给你们这样的人啊,可也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能不择手段的完成某件事。”
雪尔曼斯不再说话,他用着最后的力气,驱动着马匹,缓缓地转过头,朝着那庄园的方向。
“我的信徒已经赴死了,我又怎么能抛下他呢?更何况只有让他们看到了我的尸体,他们才会彻底放弃。”
“而且我已经逃得太久了,我已经没力气去逃了。”
马蹄踩压着青草,雪尔曼斯慢慢地与洛伦佐拉开距离,洛伦佐看着那悲凉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地喊道。
“雪尔曼斯!雪尔曼斯·博尔吉亚,你为了你的神献出了一切,一切的一切,你真的觉得它存在吗!”
如果所谓的神真的存在,那么神又怎么允许有那名为妖魔的邪异存在,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神从不回应信徒的祈祷。
雪尔曼斯停下了,雨幕将他与洛伦佐隔离,就像生和死的世界般。
“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这个世界太残酷了,生与死,悲欢离合,更不要说还有那些诡异的妖魔。
所以人总要信些什么来欺骗自己,对吧。”
风里传来他那苍老的笑声,雪尔曼斯不再回头,他咬紧了嘴间的香烟,用力地吸气呼气,战马开始狂奔,他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剑,狂奔中切开了所有的风和雨,此刻什么东西都追不上他了,就连影子也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仿佛时光都被逆转了起来,他就像个年轻人一样高呼怒吼,热泪盈眶。
遥望着那在雨幕中不断模糊的身影,直到在这场大雨的尽头燃起绚烂的火光,在那光芒的映照下,洛伦佐看到了那漆黑的剪影,他如赴死的圣徒般冲向了那燃烧的天国。
“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
风里传来无名的圣歌,做着最后的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