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天而降的宏伟造物,本不该存在之影,超越想象的奇迹之物。
这一次帕尔默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幻听,那无穷无尽的黄金雕塑们真的正发出源源不断的欢呼声,山呼海啸,仿佛在庆贺着某一神圣时刻的降临。
万众狂欢!
悠扬的鲸鸣声回荡在天际之间,随着声音的起伏,万众一者肆意掠夺着周遭的以太,自身的能级逐步攀升,令它本身就化作了一枚可以移动的大型以太涡流点。
现实被强大的能级压垮出致命的弧度,雷霆冰霜交织显现,空间带着诡异的歪曲感,绚烂的弧光环绕,犹如深海中可以发光的藻类。
“向前!”
艾伯特欣喜地大喊着,他看见了那位于王权之柱上的决斗场,也在那窥见了魔鬼们的身影。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心境早已在黑暗里变得无比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但在这一刻,艾伯特觉得自己心底那平静的水面再一次沸腾了起来,蒸发起炽热的蒸汽,仿佛有股无法遏制的烈火,正从水底升起。
“清算之战!”
艾伯特抽出腰间的军刀,高高举起那锃亮的锋刃,劈开强风。
他站在最前方,无比雀跃地回过头,看向那些戴着面具的后继者们、屹立的黄金雕塑们。
“看啊,各位!”
艾伯特向着他们倾诉着,眼睛变得有些酸涩,像是要流出泪来般。
可那泪水未能滴落,就被滚烫的以太蒸发殆尽,古朽的荣光者之力自艾伯特的体内迸发,年迈的躯体如同燃烧起的枯树,濒临破碎,但又熊熊燃烧。
艾伯特重新看向前方,怒吼道。
“终焉之刻!”
万众一者压垮了遮蔽大地的阴云,夜幕破碎、塌陷,苍白的月光落在它的身上,将那无边无际的金色甲胄映照的熠熠生辉。
别西卜凝重地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奇兵,清晰地察觉到了其身上涌动的邪异之力,正如所有人本能地感知与灵魂的厌恶一样,别西卜与玛门都可以肯定,这是一头此世祸恶。
可如今,魔鬼们的纷争已来到了终局时刻,一头又一头的魔鬼接连倒下,就连此世祸恶也葬送不止,经过简单的排除与推断,这头此世祸恶的归属很明朗了。
别西卜咬牙切齿道,“利维坦……”
自焦土之怒后,利维坦就隐藏在世人的视野之外,有关他的一切都变得未知起来,就连此世祸恶也是如此。
魔鬼们的纷争延续了数千年,在这千年间,魔鬼们的此世祸恶也更换了数头,很显然,万众一者恰好处于别西卜与玛门的认知之外。
别西卜又自言自语道,“利维坦的此世祸恶,怎么和秩序局的人站在一起?”
没有人给她应答,因为其他人也陷入同样的震撼之中。
伯洛戈茫然地望着那坠落的庞然大物,别人可能不太明白,但伯洛戈一眼就看出了其上的众者,而那附着在躯干之上的黄金装甲,显然就是颠倒厅堂变化而来的。
狂躁的思绪在伯洛戈的脑海里混合成了一团,它们肆意蠕动、挣扎、尖啸,或低语、或怒吼那些晦涩难懂的语句,令伯洛戈的脑海陷入了一阵诡异的空白,难以再思考任何事。
锡林也被这突然的巨变震撼到了,但和伯洛戈不同,恍惚了一阵后,他便回过神来,莫名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利维坦。”
往日的回忆从锡林的脑海里浮现,自那血色之夜、秘密战争,再到如今的种种,很早之前,锡林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活在某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因自身的局限,对于这阴谋的全貌,哪怕用尽全力,锡林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雏形。
现在,一切的真相都要浮出水面上了,暴晒在阳光下,展示给所有人看。
魔鬼的禁忌之力忽然迸发,在别西卜疑惑不已时,玛门已率先做出了反应。
“该说不愧是你吗?”玛门喃喃道,“藏的真深啊。”
在这不死不休的纷争中,每一头魔鬼都寻求着赢得最终胜利的手段,别西卜暗中操控了科加德尔帝国,在这辽阔的国土下埋设了凝浆之国系统,而玛门则早早回收了天外来客的尸体,从中窃取着那来自于欧若拉的至高力量。
玛门本以为自己准备的够多了,可看到利维坦展现自己的底牌时,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地一惊,原本十足的胜算,也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也是随着利维坦展现自己真正的力量,曾经那些被谜团笼罩的往事,这一刻也在玛门的眼前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是,这并不是一个回忆的好时机。
玛门毫不保留地释放自身的力量,操控着自己可以操控的一切,主宰自己能主宰的所有。
随着凝浆之国的全面启动,王权之柱已经彻底血肉化成了这庞大系统的中枢心脏,其原本的建筑结构,也被一一替换,直至这座巨物也化身为禁忌的活体。
在玛门的意志下,百米长的巨大触肢,从王权之柱上蜿蜒而下,接着,又高高抬起,带着地狱的怒火与鞭挞,掀起狂风怒吼,直取那勇往直前的万众一者。
扭曲、狰狞,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这一幕宛如神话中的种种,万众一者是那游弋于怒海之上的大船,而王权之柱是向它袭来的海怪,只是这一战并非发生在大海上,而在这无垠之空中。
万众一者身上挂载着由颠倒厅堂变化而来的武装,垂落的炮口中闪烁着致命的弧光,犹如闪电划破黑暗,瞬息间,炽白的以太射流犹如神罚之矛,贯穿了漫天血肉。
光矛继续向前,更将王权之柱本身洞穿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大血洞,鲜血决堤而出,浸透了大地。
不过,这些触肢并未就此罢休,它们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在破裂的瞬间,分裂成无数猩红的血丝,犹如漫天血雨般倾泻而下。
它们在空中盘旋、翻滚,再次向万众一者发起更猛烈的攻击,试图侵蚀它的装甲,腐蚀它的血肉。
就像一片密密麻麻的猩红鸟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万众一者并未坐以待毙,只见其周身凝聚出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光点,那是以太之力高度压缩后的产物。
这些光点犹如星辰般环绕在万众一者周围,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而后被万众一者吞食,沿着遍布在黄金装甲下的巨大线缆、管道涌动。
海量的以太被输送至了林立的炮口之中,待力量积蓄至极限之时,以太射流犹如银河倾泻、白日崩裂,在猩红鸟群之前,撕裂出一片足以灼瞎眼球的纯白。
纯粹的以太之力在高空中如同瀑布般宣泄而出,其高浓度的能量瞬间电离着周围的空气,弥漫出一种雨后青草般的臭氧气味。
这股力量之强大,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数公里内的云层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瞬间被荡平,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破碎的极光在半空中短暂地闪烁,如同绚烂的烟花,却又带着一种末日般的凄美。
强劲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扫去,率先受到冲击的便是王权之柱,在遭受到几次以太射流的炮击后,王权之柱上已绽开了数道可怖的伤口。
虽然血肉化的建筑,具备着自我愈合的能力,但想要弥补如此之大的缺口,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更不要说,在这几次致命的炮击下,王权之柱倾斜了一定的角度。
弧度看似微小,但放大到这参天巨物之上,站在决斗场上的伯洛戈,只觉得整个地面都在向着一侧剧烈倾斜。
暴虐的余波中,又有诸多的无言者们被扫飞,伯洛戈没有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反正只要一息尚存,这些家伙总会卷土重来,更不要说,伯洛戈能感觉到,无言者们本身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有丝毫的实感可言。
无言者只是一具傀儡罢了,曾经,他或许有着自己的名字、意志,但在玛门的贪婪下,他的自我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之中,唯有玛门的丝线,操控着他的四肢。
大理石地面纷纷崩碎,开裂的缝隙里,源源不断的鲜血溢了出来,纤细的肉芽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其中长出。
转眼间,血肉瘟疫就覆盖在了决斗场上,将其变成一处血腥的生态场。
伯洛戈荡起火剑,火蛇横扫出一片燃烧的净土,油脂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持续不断。
夜空之上,万众一者仍在向前,随着它的行进,万众一者的周边空间逐渐裂解出一道道纤细的裂痕,那是以太界的缝隙。
雷霆时不时地乍现,仿佛是天际的怒吼,又像是大地的颤抖,漫天的灰烬被狂风卷积着,加热、闪烁,像是无数消逝的星火,它们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却在这黑暗的天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万众一者之上,艾伯特尽情地挥舞着军刀,劈砍着空气,如同一位癫狂的乐团指挥,口中大笑不止。
他们的强势登场,在瞬间扭转了战局的倾向,万众一者如同坠落的陨石,不断压迫着倾斜的王权之柱。
别西卜那娇媚的脸庞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最后,她如野兽般朝着万众一者咆哮。
尖锐的啸叫声响彻云霄,这并非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而是邪恶意志对无尽血肉的号令。
那些纷飞于夜幕下的灰烬们,它们本被加热成了闪烁的光点,可突然间,它们迅速熄灭了下去,随后一枚枚肉眼难以辨认的颗粒快速膨胀,如同凭空出现般,化作一个个血淋淋的孢子,朝着万众一者狂舞而去。
位于万众一者上方的帕尔默,起初还没察觉到什么,他只觉得刚刚的光芒过于刺眼,令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但很快,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帕尔默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异感依旧存在,这时帕尔默狐疑地看了过去,只见自己的裸露出来的胳膊上,长出了一个小疙瘩,很快,这枚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增殖,密密麻麻。
数秒内,帕尔默的整只手臂如同干涸开裂的土地般,血肉绽开、鲜血不止。
帕尔默愣了一下,这是源自于魔鬼权柄的血肉力量,它轻易地压制住了帕尔默的以太化,强行扭曲他的肉体。
迷茫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帕尔默没有丝毫的犹豫,风刃果断地削过自己的手臂,将整片皮肤都撕扯了下来,深可见骨。
帕尔默向着一侧大吼,“耐萨尼尔!”
耐萨尼尔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异样,但和帕尔默不同的是,在孢子落在身上的那一刻,耐萨尼尔就已用自身的高温将其焚灭。
被魂疤贯穿的炼金矩阵缓缓运转了起来,虽然难以达到全盛姿态,但烧毁一群恶心的血肉,对耐萨尼尔来讲还不是问题。
一片灿烂的火海自万众一者的前方爆发,密集的爆裂声与火星从光焰里绽放。
耐萨尼尔只挡住了一部分的孢子,在他进行防御的同时,已有更多的孢子落在了万众一者那庞大的躯体上。
猩红的孢子一旦接触到黄金装甲,便迅速扎根其中,开始了它们疯狂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