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反问道,“你觉得他的人生是个笑话吗?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吗?”
耐萨尼尔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艾伯特接着问道,“那么……耐萨尼尔,你觉得你在秘密战争中的所作所为,是个笑话吗?有什么意义吗?”
耐萨尼尔呆滞了一瞬,他发现艾伯特言语里的嘲笑,这个混蛋将他的血与痛蹂躏着。
艾伯特忽视了耐萨尼尔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如果故事结束在这,确实是一个十足的笑话,一个悲伤的笑话。”
“可他的故事没有结束。”
艾伯特走近了耐萨尼尔,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明只是虚幻之影,可耐萨尼尔却从双肩上感受到十足的重量,仿佛顶起山岳。
“准确说,阿尔弗雷多家的故事,凡人们的故事没有结束。
他这笑话般的一生,并非毫无意义,在他死后,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在他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里,有一个人听说了他的故事,家族里的其他人,将他看做笑话时,那个人反而被他、被自己祖辈的故事激励到了。”
艾伯特轻声道,“那个人是我的祖父,后来他在一百年前的破晓战争里,将夜族们暴晒在了阳光之下,酷刑持续了七天七夜。”
耐萨尼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一瞬。
“我的祖父又激励了我,我建立了秩序局,又在我死后的漫长岁月里,以这种诡诞的方式,苟延残喘着。”
艾伯特悲怜地捧起耐萨尼尔的脸,宣告着。
“耐萨尼尔,你的、你的朋友、所有人的牺牲并非笑话,就像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你们的功绩终将铸就成大业,只是它太遥远了,遥远到你们谁也看不到、也无法预料。”
耐萨尼尔陷入了绝对的沉默里,这一刻时间的概念像是被模湖了般,思索的短暂瞬间里,仿佛过了千百年。
“盲目、乃至偏执地信任,”耐萨尼尔幽幽道,“这就是条例一。”
“你会知晓一切的答桉……在你死后,在你的大脑、思绪加入我们之后。”
艾伯特问道,“你还有疑问吗?”
“她……她知道这一切是个谎言吗?”耐萨尼尔泪流满面,“她知道这可笑的牺牲,只是为了遥远未来某日的胜利吗?”
“我知道,”清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亲口和你告别,这令我很是愧疚。”
女人走出黑暗,修长的身材体现出绝妙的曲线和优雅的姿态,肌肤如同象牙一般白皙,洁净无暇,仿佛要散发出微光。
一袭白色的长裙缓缓垂落于身,用细腻柔软的丝绸缝制而成,衣装华美而不奢华,流露出尊贵和优雅的气息。
她以耐萨尼尔记忆里最熟悉、也是最完美的姿态出现。
耐萨尼尔望着她,即便只是幻影,也抚平了他内心所有躁动。
“幼,耐萨尼尔。”
见耐萨尼尔这副模样,女人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你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居然会被我驯服。”
那是双美丽深邃的眼睛,让人不忍移开视线,柔和的光芒在她的童孔中闪烁,流露出智慧和冷静,仿佛一切烦恼都无法扰乱她内心的平静。
“你不需要驯服我,”耐萨尼尔朝着她走去,“是我主动臣服于你。”
女人的气质高洁而温婉,慈悲和勇气在其中交织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耐萨尼尔当初就是这样被她吸引。
她就是耐萨尼尔的缪斯女神,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跳动的音符,演绎着一首生命的乐章,令耐萨尼尔完全沉沦其中。
“我也很遗憾,遗憾于,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对我多重要。”
即便耐萨尼尔是荣光者,是秩序局的副局长,但有时候,他还是觉得为了全人类的理念,对于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
耐萨尼尔轻声道,“可如果这你是的愿望的话……”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虚幻遗愿。
女人笑而不语,耐萨尼尔一言不发。
时间静默地流淌,艾伯特旁观着这一切,直到耐萨尼尔打破了这份死寂。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女人,随后目光冰冷地望向艾伯特,低声道,“条例一。”
“条例一。”艾伯特点头回应。
耐萨尼尔消失在了黑暗里,离开了颠倒厅堂。
“这算我说服他了吗?”艾伯特自言自语。
“不,他只是缺少支柱,那些支撑他的东西,已经在真相的火焰下,被烧干净了,他之所以那副样子,只是急需另一个支柱而已。”
女人说,“比如我的愿望。”
“他就这么好支配吗?”艾伯特不解。
“他只是太爱我了,哪怕是一道幻影,也会令他感到慰藉。”
“幻影吗?”
艾伯特抬起虚幻的手掌,他与女人都只是众者构建的虚拟人格而已,所谓的自我意识,也是根据数据模拟出来的。
他们曾经是真实的,但如今皆为幻影。
艾伯特在心底自言自语着,“至少我们的意志仍是真实的。”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两人间的对话不由地停了下来。
无形的黑暗力量弥漫。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儿和腐烂的气息,伴随着深邃恐怖的哗啦流水声,孱弱的动物和未知的生物的尸体被推上海岸。
两人听到了牲畜们疯狂尖的叫着、呻吟着。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