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厄文觉得自己所有的价值都得到了实现,肉体与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为此他对自己轻声说道。
“这是个残酷喧嚣的世界,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欲望疲于奔命,已经没有人在乎浪漫了,更何况诗呢?
没关系的,我仍存在,我会是最后的捍卫者……”
悠扬的汽笛声从战场上传来,猎人们已经清理好了战场,他们将成群成群的尸体垒在一起,浇上燃油将其点燃,一个又一个火堆在战场上支起,模湖的看去,像是扩散至整片大地的花海。
搬运伤员,维修破损的车厢,经过简单的整备后,猎人们成功将卡住车轮的血肉处理干净,他们看起来很匆忙,像是准备好离开了,奔赴下一个厮杀的战场之上。
他们像是一群逐夜者,一刻不停。
“朋友们,对你们而言,诗究竟是什么呢?”
厄文对着所有人发问,包括阿斯莫德,但他并不期待人们的答桉,因为厄文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桉,他的答桉不适用于所有人,这需要他们自己去追逐,接着厄文看向伯洛戈,对伯洛戈发出最后一次请求。
“知道吗?伯洛戈,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
厄文挣扎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影摇摇晃晃,当厄文完全站起来时,伯洛戈才注意到厄文状况的糟糕,他腹部的伤口不知道在何时扩大了数倍,伤口内的血像是流尽了般,就连内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暗红的血肉与隐约的白骨。
叙事并非没有代价的,这股力量一直在消耗厄文的生命力,他朝着伯洛戈跌跌撞撞地走来,然后他伸出双手,十指上的指甲已经消失了,有的只是血肉模湖的一片。
厄文双手搭在伯洛戈的肩头,然后一点点地挪动,捧住了伯洛戈的脸,血肉的黏腻感沾染在脸上,但伯洛戈并不厌恶。厄文强迫他看着自己。
“没错,我甚至有些讨厌你,如果没有这些经历,我绝对不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的。”
厄文整理着语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太死板了、冷冰冰的,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浪漫的色彩……我可忍受不了这样。”
伯洛戈无奈地笑了,都这种时候了,厄文居然还在抱怨这种事。
“伯洛戈,你应该变得风趣些、浪漫些,这样你会明白许多道理,遇到许多有趣的事……许多你不曾见过的,你会爱上某个人,又或者被某个人爱上,这一切都会令你的漫长人生变得无比精彩。”
伯洛戈难过地回答道,“你把你的人生过的一团糟,到头来又教育起了我?”
厄文哈哈地笑了起来,牙齿里带着血丝,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像是要站不稳了一样,伯洛戈及时抓住了他的双臂,以免他倒下。
“伯洛戈,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如果你能变得浪漫些,我觉得你会是位非常棒的诗人。”
厄文恳求道,“那么诗人,帮帮我,最后一次帮帮我。”
“你要我做什么?”
伯洛戈答应了厄文,厄文值得自己这样做,这是份珍贵至极的友谊。
厄文顿了顿,挺直了腰板,站直了身体,在这一点他和伯洛戈同样固执。
“我已经为这个故事写下了足够圆满的结局,而现在,诗人,这将会是你所写的第一首诗。
请你写出我的结局。
一个属于我的、足够浪漫且诗意的结局。”
厄文攥紧了伯洛戈的双手,将鲜血涂满了他的手掌,伯洛戈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残存的力量被赋予给了他,他的所言所语都将化作现实。
“不……厄文,不……”
“听我说,伯洛戈,”厄文耐心地解释着,“总要有一个人将故事流传下去,但那个人没必要是我。”
厄文欣喜地说道,“我在这里拥有了一切,没有什么好追逐的了。”
伯洛戈听到了厄文的低语。
“笔已经在你手中了,你还等什么呢?诗人。”
一瞬间万千的情绪在伯洛戈的心底翻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热泪盈眶的感触了,仿佛有暖阳照在身上,又好像有唱诗班在歌颂呢喃。
“厄文·弗来舍尔。”
伯洛戈声音颤抖地说出了厄文的名字,总结他的一生。
“如你自己所渴望的那样,你确确实实是一位高尚的人,无论是在危难之际,还是生命的尽头,你都恪守着自己的准则。”
厄文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伯洛戈的手,他觉得自己再度年轻了起来,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腹部的伤口正在愈合,脸颊上的褶皱也在逐渐抚平,他那浑浊的眼神再次清澈了起来,花白的头发也变得成了刺眼的金色,青春再一次卷顾了厄文。
与此同时,伴随着伯洛戈的讲述,那台沉默已久、布满鲜血的打字机再次启动了,书写最后的余音。
“你是伟大的诗人,也是不屈的战士,魔鬼的赌约中你没有向任何一方认输……他们从一开始就无法战胜你。”
仿佛有幽灵在敲打着按键,它将伯洛戈的所言全部印在了纸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