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某种恶毒的诅咒。
诡异的咀嚼声在耳旁回荡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某种东西……似乎是那些爬遍堑壕的鼠群。
埃里希能看到那些小家伙的身影,就像死神的宠儿,只要有尸体的地方,便有它们的存在。
从帝国的边境到同盟的核心,从高原到港口,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
“真幸运,炮弹在你身旁炸开了,你只是有些被震晕了。”
军医拖拽着埃里希,将他拉扯到了一旁,埃里希浑身剧痛着,提不起半点力气,依靠在角落里。
“维德就没那么幸运了,真倒霉啊。”
军医唠叨着,在埃里希刚刚所处的一片灰败中,拖起了只剩半截的尸体。
那是维德,应该是维德,埃里希记不住了。
“这让我想起在监狱里工作的日子了,那时也是这样,把活人和死人都赶进谷仓里,然后关上门。”
军医扛起这半截的尸体,将它推上堑壕上,和其它被堆积在堑壕外的尸体放在了一起,它们就像一个个流血的沙袋,筑起血肉的高墙,阻挡着战场另一端疾驰而来的流弹。
“那种声音真的很奇特,没有哀嚎,没有哭泣,有的只是啃咬声,”军医眉飞色舞着,脸上带着疯狂的病态,“当我打开门时,除了一地难以清理的鲜血和碎渣,什么都没有了。”
“我一直蛮好奇那些家伙都去哪了。”
埃里希没有理会军医,从那裸露的手臂上,能看到数不清的针孔,谁也不清楚这位军医,究竟为自己注射了多少东西,好麻痹自己的神经,得以在这疯狂之中生存。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靠近了,有什么钢铁造物在逼近,连带着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下一轮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军医靠在埃里希身旁,兴奋地说道,“我已经能看到宫殿的螺旋尖塔了。”
“那是什么?”
埃里希迷茫地问着,可军医没有回话,他兴奋极了,就像痛饮了某种不知名的药剂,陷入疯嚣疯癫的状态。
军医缩了起来,揉搓着双手,眼睛猩红,嘴里不断地呢喃着。
那是埃里希听不懂的语言,甚至说那可能不是语言,只是某种无意义的音节,可现在它们叠加在了一起,混乱中弥漫着扰人锐利感。
语言是有力量的,是可以被实体化的,它被军医赞颂着,就此推开了什么。
一道门,一道阻隔什么东西的门。
埃里希想不明白这些事,但他回想起了一些儿时的故事,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人所说的。
人在迈向死亡、介于生死之间时,会在凡世间,看到那些本该存在于死后世界的东西。
埃里希似乎看到了。
视线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爬,只见那些“老鼠”们变得极为巨大,就像一个个浑身长着细密黑色绒毛的婴儿,它们啃食着尸体,挖开胸腔,将温热的心脏握在手中,就像玩闹的孩子,用力地挤压着它,榨干最后一丝鲜血。
“埃里希!”
军医的声音再次响起,埃里希有种从噩梦里惊醒的错觉,心脏急速地跳动着,视线胡乱地扫视着,那些怪异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堑壕,以及他身旁的军医。
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看啊,它来了!它来吹响军号了!”
军医拽动着埃里希,手指着阴暗混沌的天空,试着让埃里希去看什么。
埃里希看到了。
那是自阴云之中浮现的巨人,皮肤惨白、体表嶙峋不堪,与其说是巨人,倒不如说是蒙上一层单薄血肉的骷髅。
它是如此地高大,可前进却悄无声息,落下的巨足没有引起丝毫的震动,仿佛它轻盈的就像羽毛。
埃里希勉强地看清它的下身,自下身以外的地方,全部隐藏在了浓稠的阴云里。
有战机起飞划过头顶,它们朝着巨人开火,阴云之中迸发出无穷的火光,勾勒出了巨人上身那狰狞的剪影。
埃里希的心情很平静,明明是如此惊惧的存在,可他的心情却无法泛起一点的波澜,好像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