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抹大抹的色块拼接在了一起,宛如精神病人的梦境化为了现实。
“现在呢?”
阿黛尔过来拉起了伯洛戈,扛起他的肩膀,两人的步伐踉踉跄跄。
“我觉得角色互换了,这拥抱还真有力啊。”
伯洛戈开始胡言乱语了,在阿黛尔的怀里,他居然有几分小鸟依人。
到处都是枪声,火焰熊熊燃烧,好在他也当了有一阵的兵,对于这种要命的情况,他已经开始麻木,而不是惊声尖叫。
“你的反应真让我意外,我一直以为你们这种信徒蛮虚伪的、烂好人什么的。”伯洛戈说。
阿黛尔扣动扳机,隔着营帐射杀了一名敌人,鲜血浸透了布料,她回答道。
“这也是要分情况的,如果是在教堂,我就对他们讲公正与怜悯,歌颂神的慈爱与荣光。
可现在是在战场上,大家已经杀红了眼,你觉得杀红眼的人,能听进去什么祷文诗歌吗?别开玩笑了,伯洛戈。
更不要说,如果我双手祈祷,你这家伙就会倒下去!”
阿黛尔努力搀扶着伯洛戈,她矮了伯洛戈一头,却死死地撑起了这具狼狈的身体。
伯洛戈意识有些模糊,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大力赞同阿黛尔的话。
他想、自己如果能熬过这一夜的话,没事听阿黛尔讲述她那些繁琐的教义,也不是不行,更不要说去教堂做什么义工了,如果允许的话,伯洛戈都想和阿黛尔一起准备圣餐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神的荣光。
身处黑夜,伯洛戈却觉得有圣光照在脸上,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这光芒把伯洛戈烤得泪流满面。
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渐渐的、寂静里只剩下了伯洛戈翻页的声音。
每一次翻页,回忆里的景色都在变化,日期不断地更迭,将岁月缓慢地推进。
伯洛戈一度以为阿黛尔在深夜里是在抄录祷言,实际上她只是在记日记,她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直到不久前她去世。
每一本日记都是如此地厚重,记述了阿黛尔所经历的每一天、每一秒,看了眼手提箱里的日记,伯洛戈明白劳森为什么舍不得了。
这记录了他母亲的一生,现在他却把它交付给了自己,越是翻阅,伯洛戈越是能感受到这份礼物的沉重。
他就这样翻看着阿黛尔的日记,从阿黛尔参军,到漫长的军旅生涯结束,她开始了新的生活,告别了旧的地方。
她曾走过很多地方,最终又回到了这里。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另一个人将她的一生完全地展露了出来,毫无保留,也无所隐瞒,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人生是正直的、光明的,就此她不惧怕任何人的目光。
伯洛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看一本本日记了,更像是在读一个人的自我告解。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伯洛戈窝在沙发上,看完一本日记后,将它合起放在一旁,再拿起另一本。
阿黛尔不怎么和自己提起过去,但现在伯洛戈从她的日记里看到了一切。
在战争结束后,阿黛尔退出了军队,但她没有返回自己的家乡,而是跟随莱茵同盟的部队留在了焦土废墟上,和很多人一起重建着这座城市。
经过战争的洗礼,阿黛尔变得成熟且稳重,她继续着医生的职责,帮助了很多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不久后新的城市在废墟上建起,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