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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刚入秋的时候,申桐光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抓着椅背安安静静听完,挂断,红着眼睛对坐在旁边的章宇航说:“昨晚阿姨睡着觉……睡着觉的时候,呼吸暂停了。”

那个坚强的女人,独自拉扯孩子,面对巨额债务,五十多岁了卖掉房子给儿子还钱,还不到耳顺之年,居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两边的亲戚早就在几年前许知行自杀时就断了联系,申桐光急着赶去帮她办丧事,章宇航有条不紊地帮他收拾东西,顺便镇定地打了个电话,然后对他说:“我送你。”

他们借蒋芸的四个圈上高速,路上忽然飘起雨,途径一处水库,湿度太大,整个世界都雾濛濛的。

其实章宇航拿到驾照后还是第一次开这么远,再加上能见度这么低,心里也紧绷着弦,但他什么都没说,转弯时把着方向盘看了看申桐光,恍惚中有点孤胆英雄的感觉。

雨越下越密,好在一路平安,他们到达时老人还躺在床上,一身黑,就像睡着了,是邻居家几个好心的妇人替她换的寿衣。

时间已经很晚了,外加上路况太差,只能第二天再叫人送去殡仪馆,好在天已经冷下来,晚上气温要到零下,不用担心出味道。

很奇怪的是,屋里明明有个去世的人,他们却都不觉得害怕,章宇航本来以为申桐光会哭,但是申桐光没有,他在屋里枯坐了一夜,半个字都没说,熬得眼睛红通通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村子里有鸡打鸣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像太久没上油的木偶娃娃,惊觉章宇航还在这屋里似的瞪大眼睛,片刻后才声音沙沙地说:“对不起,耽误你复习了。”

章宇航没说话,弯下腰亲亲他的额头,展开胳膊把人抱在自己怀里。

申桐光扛不住困倦,抵在他胸前沉沉睡了两个小时,是那种连呼吸都察觉不太到的睡眠,然后在某个瞬间忽然惊醒,喘气很急促,用力抓着章宇航不肯松手。

“阿姨走了……”他惶然而迷茫地说,“我怎么办?”

章宇航垂眼看着他,其实已经疲惫到无法思考什么了,但是心里仿佛慢慢被抽出一根神经,细而尖锐地疼。他顿了顿,反手握住申桐光冰凉的指尖,用格外让人安心的语气说:“我不是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