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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卿被那人的气息围裹着,恍然间瞧见万马奔腾于广阔平原。他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抓着山风,追着一个背影向落日西行。马蹄远去,昔日那些不光彩的过往湮没于尘沙中,他挥手向故人告别,了身脱命,再不经喋血沙场,再不背血海深仇。

梦里的他也是嗅过烈日的人,伸手去捞那束透过云层打下的光时,不会觉得刺眼。

可他追了很久,在黑夜到来之前还是没能跟上那个背影,只能迷失在原处,等着腥血渐渐涌到鞋边。兵戈声再次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他看见吕晟扶起长刀撑地而起,却被一支长矛刺穿了胸膛……

酸意泛上,直冲鼻腔,热泪瞬时滚出,越过鼻梁划出一道水痕。

江时卿醒了,睁眼时袁牧城正贴在他侧颈睡着,他伸指轻轻拨开袁牧城的手,离身时决绝果断。

他入了世俗,染了欲望,只为了当这一晚上的活人。

足够了。

所以自他以一种低下的姿态求取这场温存起,便也决定了,他只会求这一次。

——

何啸方从门外回到院里,便先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袁牧城。

“江淮川呢?”袁牧城逮到他就问。

今日袁牧城醒时摸不见人,心头空得像被凿了个口,语气也掺着些急躁。

何啸今早瞧见江时卿的那一眼便知晓昨夜这两人发生了什么,眼下见袁牧城心急,就如实相告了:“今早江宅传来消息,说姜太师要离阇,江公子便借了匹马,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