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毒,其实三个月前已经戒掉,他却没有立即回来,他一个人旅游,没有目的,到处走,住在陌生的酒店,很少与人交谈,距离远了,他的心便越静。
以前,他总是觉得,他和谢暄之间后来闹到那种互相仇视的地步,是谢暄的错,是谢暄固执地不肯放下周南生。后来渐渐明白,两个人之间出问题,不可能只是一方的错,他同样要担负责任。
他问谢暄,为什么他们曾经那样讨厌彼此?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两个人都了然于胸,只是不曾讲明,不肯承认。
小时候的记忆已模糊,他对谢暄的最初记忆是从他初回谢公馆那天开始的。他从外面回来,看见一个少年就站在房子前,背对着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身形消瘦,也不知在看什么,听见脚步声,就回过头——一张平凡的脸,黑的眼,黑的发,神情安静,甚至有些寥落,望着谢明玉像看一棵树一棵草一朵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那一瞬间,谢明玉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菩萨低眉”,这很荒唐,但少年谢暄身上确实有种行走于佛烟渺渺中的疏淡冷清。
他们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不曾拥有却又渴望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他们那样互相厌恶,不过是预感到自己会被对方强烈地吸引而潜意识里产生恐惧和抗拒,但却又无法控制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在对方身上。
在离开的一年里,谢明玉明白一个词——命中注定。他与谢暄,要么相爱,要么想杀,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谢暄躺在床上并未睡着,正对着的墙上有两帧老人的遗像,即使看不清楚,他能想象得到,因为照片就是他选的,是在自家院子拍的,老太太穿着她最喜欢的孔雀蓝香云纱旗袍,别着那枚半开的牡丹形状的黄金胸针,照片中的外婆还没像后来那样老,她是在外公过世后才一下子老去的。拍这张照片时外公还在世,她对着镜头抿着嘴笑,仪态优雅,神情从容满足。
房门被轻轻打开,谢暄没有起来,他知道是谢明玉。谢明玉像一尾鱼似的滑进谢暄的被窝,他居然没有穿衣服,光滑紧致的肌肤贴着谢暄的身子滑动。他躺了一会儿,悄悄地伸过手去摸谢暄,侧过身,用鼻尖擦着谢暄的脖颈,湿热的鼻息让谢暄的汗毛敏感地立起来,喘息粗了起来,他侧过头,用力地亲吻谢明玉,缠绵的湿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他并没有继续下去,轻轻地将头靠回枕头上。他觉得遗像中的外婆正睁着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既让他兴奋紧张又让他愧疚,这种感情反复煎熬他。
但谢明玉并不想就此停下,他不厌其烦地吮咬着他的耳垂、脖颈,肩膀,谢暄试图抓住他,他却滑溜德如一尾泥鳅,手伸进他的内裤,揉捏他的阴囊,阴囊表面布满神经,尤其敏感,谢暄已经压抑太久,轻易便被撩拨得粗硬,谢明玉剥下他的内裤,翻身坐在他身上,一手扶着他的阴茎,一手掰开自己的臀瓣——来之前,他已自己做过润滑,润滑油已经开始融化,烧得整个甬道粘腻灼热,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去,寂静的黑暗中能够除了努力降低的喘息还有淫靡的滋滋水渍声,刺激着感官。在他艰难地吞没谢暄的整根灼热后,谢明玉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两手撑在谢暄的腹部,开始上下动起来——
清白的月光从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泄进来,谢明玉微阖着眼睛仰着头,露出优美的脖子和肩胛,被子从他身后滑落,他没像以往那样情动地叫出声,只是张着嘴,不停地喘息,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谢暄已经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眼里只有谢明玉,他先还扶着他的腰随他上下挺动,然而这缓慢地节奏很快不能令他感到满足,他仰起身子,抓住谢明玉的头发,狠狠地吻他,吮吸他口中的一切汁液,依旧觉得不够,心里面似乎有一头巨兽张开着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他忽然将谢明玉用力压在身下,谢明玉发出短促的惊呼,声音很快淹没在唇齿交缠间。他将他的腿抬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地撞击,不顾一切地贯穿他,一下,一下,一下——
宁式床已经老了,像忘了上油的机器关节一样,一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谢明玉的双眼已失神,只是胡乱地喊着三哥、谢暄,慢一点,慢一点,啊,嗯,嗯~那呻吟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室内不断环绕。在他与谢暄的性爱中从来没有这样过的癫狂,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在谢暄退出的短暂时刻,他立刻感到空虚,他紧紧缠着他,不让他离开一秒,脑子里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就不要停不要停,一直做下去,做下去,就让他们以这样的姿势死去吧——
这场野蛮的性爱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两人同时到达了高潮,快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他们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动,脑中是一片空白,身体疲累而满足,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们就着相连的姿势抱着睡在一起。谢暄将脸埋在谢明玉的颈间,谢明玉感觉到颈部有些湿润,是谢暄的眼泪,他伸过手,慢慢地抚摸谢暄的头发,像安抚一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谢暄开口,“我一直以为,最先死的人会是我。”
他们很快又做了一次,这一次用的是侧入式,两人都很有耐心,做得很温柔。谢暄从侧面进入谢明玉的里面,环抱着他缓缓律动,谢明玉侧躺着,眼睛依稀可以看见墙上的遗像,便像个坏心眼的孩子,小声说:“你外婆知道我们在她的床上做爱,一定很生气。”他咯咯地笑了,笑声被谢暄撞击得零落破碎,与木床吱嘎吱嘎的声音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