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嬢嬢抹着额头的汗,背上的娃娃半道上睡着了,越走越沉。大老远看见一排朱红色儿大铁门,三嬢嬢怔了怔,以往也不是没打这儿路过歇过脚,只是今天要奔着这屋里头去,任她三嬢嬢再泼皮,见了这一排两人高的朱门,也是要犹豫一下的。
女娃儿在背上动了动,想是醒了,三嬢嬢像是得了一股劲儿,几步上前,便“哐哐哐”捶起了大门。
豆腐块那么大的传窗开了,里面露出一对挂着眼袋的三角眼,“哪个啊?啥事儿?”
三嬢嬢有点虚,堆了笑,矮了矮身子,“听说官爷屋头丢了千金,这不,我昨晚在江边捡到这娃儿,赶紧给背来,请屋头夫人看看,是不是噻?”说着侧了身子,让里头人看看背上的娃儿。
三角眼脸上肌肉一缩,眼袋都跟着提了提,府里千金丢了快十天了,老少两位夫人成天哭得昏天暗地,这事可不敢怠慢。可小姐矜贵,平日里都养在闺房里头,他也没瞧过两眼,认不出啊。
“你等哈儿,我去通报一下。”
“嗳,嗳。”
三嬢嬢听着有眉目了,一把抹了汗,背着个娃娃,蹲也蹲不下来,便一脚踩在石墩子上歇着。
没多大工夫,传窗开了,“进来吧,杜管家在屋里头等着了。”三角眼边说着边打开大门。
只见那厚重的朱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背上的女娃脆生生地打了个喷嚏,三嬢嬢忙着看门里风景,下意识地将她颠了颠,口中说着:“到家了吧?认出来没?”
五人宽的青石板路通往正堂,三角眼领着三嬢嬢往里走,正堂的门内站着一人,三嬢嬢眼睛一时不知往哪看。
这正堂没有传统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而是由一对雄伟的罗马柱样式大门开启,正对着大门的不是佛龛财神,不是匾额古画,却是一整块青石料雕绘的巨幅世界地图,从北冰洋到欧罗巴到阿非利加,这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地名,杜府的人天天看着。
三嬢嬢四处张望,一时忘了背上的娃娃,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来似的,那站着的人轻咳了一声,“我是这里的杜管家,这位大嫂怎么称呼?”
“喔!”三嬢嬢这才想起来,动手将女娃解下,抱在怀中,“我叫秦三莲,大家都喊我三嬢嬢,杜管家看看,这是府上的千金吧?”
杜管家看着那奶白的娃儿,心想三角眼倒没唬人,这娃儿是标致极了,圆乎乎的小脸,下巴收得流畅,将来定是个美人儿。又见她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看屋里,又看看他,像是什么都扰不到她。
“三嬢嬢,说实话,小小姐平日里在闺阁养着,即便是我也不大认得出的,不过你等哈儿……”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杜管家赶紧对着来人行礼,“老夫人,少奶奶,四小姐。”
三嬢嬢转身?->>タ矗皇蹦坎幌窘印a焱返纳狭诵┠昙偷奶飞鲜藕谏迩嗷u哪u睿屑涫且豢怕逃陀偷亩斓靶昔浯洌淖拍嵌钋耙荒ㄒ可肥呛每础@咸看认椋醋杂幸桓蓖恰r慌圆笞潘氖俏簧硇胃咛舻呐樱斓傲常佳鄞笃苏瓷先ゴ嫌备闪贰f娴氖橇硪晃慌樱胤5钅扛弑牵龐輯莼共辉绱顺は嗟呐耍坝逯堇垂┭笕耍灿写排斓模矍罢馀雍脱笕擞钟胁煌切┭笕耍劬x樽痈魃餮癫ae樽右谎6豢垂窒湃说模裳矍罢馀尤疵赖煤堋?br/>
三人皆着素色服装,并无想象中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想来是给那杜公子戴孝,并且府里又刚出了这么大的事。
杜管家还未说什么场面话,三位女子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三嬢嬢怀中的女娃身上。
而此时沿江而下,返航沪城的汽船“风影号”上空空如也,早没了十天前的热闹。
来自英吉利的船长奥伯伦·令伍德生于一个航海世家,他被渝州人用当地方言亲切地称作“舵把子”,就连他的姓lingwood,因为和“令狐”发音相似,也就被当地人认作了“令狐”。
这一趟试航,路途中虽也遭遇大大小小的困境,但总体来说有惊无险,是成功的。现在返回沪城,是要对船体进行检修和护养,另外他还要回一趟英吉利,回去汇报这次北上川江的航行。
刚刚在宜州卸下了旅客,奥伯伦决定放松一下,便叫来了徒弟掌舵,自己去船舱中的储藏室里,打算取他的威士忌喝两杯。
储藏间里光线昏暗,温度也比外面低了几度。奥伯伦的苏格兰威士忌让他锁在了木箱子里,怕船工偷着喝。他取了酒,刚一转身,就听木架那边“咚”的一声。
“该死的耗子!”奥伯伦嘀咕了一声,又赘了句英吉利国骂。
“咚!”又是一声,比刚才还嚣张。
奥伯伦感觉受到了挑衅,一股怒气升腾上来,大步流星地往木架那边走。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双蓝眼睛倏地放大,可以说是惊恐了:木架旁的地板上,一个身着雪青色绸缎袄子的女娃,正边往前爬边滚着一瓶牛奶,女娃抬头看到奥伯伦,一双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与淘气,一咧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的圣母玛利亚啊!”奥伯伦掩面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