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报童摊开陈烟的木夹板,“有……‘大前门’‘骆驼’‘三民’……”
女子随意捡了两包,正要付钱,报童挠挠头,两根露出的脚趾在张了口的破皮鞋里局促地弓起,终是鼓起勇气,“小姐这是去哪里?”
女子抬脸看他,“渝州。”
“那……那么远,要蛮多天吧?”
女子顿了一下,“嗯,蛮多天。”说着从贴身衣袋中拿出钱包。
报童又弓起脏兮兮的脚趾,“小姐,我这里有一本《评话渝州》,”说着从一堆报纸杂志中摸出一本递上去,“不贵……”后面两个字,愈说愈小,堙没在四周旅客的嘈杂声中。
女子了然,唇角漾出一丝笑意,接了过来,付了钱便往浮桥上走。报童没想这位看似“生人勿近”的小姐竟如此好说话,高兴得红了脸。
浮桥上,几名码头警卫正挨个儿地询问旅客,做着登记。非常时期,此举是防止战败的扶桑国侨民擅自出沪。
女子点着一支烟,拿出那本《评话渝州》,就着昏黄的路灯,翻开第一页:
“渝州人从不晓得什么是‘一马平川’,这座看似建在悬崖之上的城就像一口参差错落的獒齿,不管大街还是小巷,总少不了上下坡,当地人有句谚语叫做‘上坡气喘喘,下坡打脚捍’,不光地势起伏不平,这里的路也是九曲十八弯,想看到十米之外的风景,你得再往前走个五米,停停转转,寻寻觅觅,这一番情巧万端,欲语又还休。
“这山城三面环水,‘下半城’被川江揽于怀中,渝州人把川江叫做‘字水河’,因为江面布满卷曲的涡流,猛一看上去,就像写满字的布匹,‘上半城’则临着嘉陵江,旧时倒是比不过‘下半城’市井繁华。
“上上下下,渝州被九开八闭的十七座城门妥妥守护着,又因三面环水,许多便是水门,‘望天门’则是最为繁华的一处水门,人称‘大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