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责任重大呀。
这两个小家伙在楚婉准备高考的那一个月简直是发挥超常,即便好几次她合上书本回头时,都能看见他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但兄妹俩可有原则了,说不让玩,就是不让玩,把她合上的书本重新翻开。
考大学是楚婉的梦想,可在完成梦想的过程中,他们却给了满满的支持,让她心无旁骛。
楚婉好好夸奖了兄妹俩一番,还承诺,这一个晚上,不管他们要听多少故事,她都讲!
故事讲到最后,楚婉口干舌燥,两个小家伙还是津津有味。
只是再津津有味,他俩还是有点困了,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看着他们硬撑着不舍得睡的样子,楚婉失笑。
他俩是觉得如果不小心睡着,就亏大了吗?
安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在迷迷糊糊时,他看见婉婉姐姐走到岁岁身边,揉了揉她的小脸蛋。
岁岁的声音呢喃着:“妈妈……”
之后,婉婉姐姐又走到了他身边。
当时,安年打了个哈欠,在枕头上躺得舒舒服服的,估计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婉婉姐姐帮他掖好被子,也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蛋。
睡着之前,安年有点纳闷,在心底想着,他的脸蛋又不像妹妹那样软乎,有什么好揉的呀……
……
第一天一早,孩子们该去上学了。
楚婉回来之后的每一顿饭,都做得好丰盛,兄妹俩刚一醒来,就“哒哒哒”跑到饭桌前,期待着有什么好吃的。
“妈妈,这是什么哇?”看着楚婉从厨房里端出的小盘子,岁岁好奇地问。
“这是香煎土豆饼。”楚婉将盘子放下。
盘子里摆着几个像岁岁手掌那么大的土豆饼。
香煎土豆饼的两面都是金黄的,用手碰一碰,都能感觉到有多酥脆。香味飘过岁岁和安年的鼻尖,两个小朋友伸手就要去拿。
“不行,太烫了!”楚婉说,“先吹吹。”
安年和岁岁一听,就撅着小屁股往前一凑,嘴巴鼓起来,用力“呼呼”。
只是他们“呼”得正起劲,突然看见顾爸爸过来,大手一伸,拿了个饼往嘴巴里塞。
他一口一个,吃得可香了。岁岁和安年的小脸颊仍旧鼓着,只不过这次是气鼓鼓的。
“爸爸怎么能先偷吃呢?”
“不是很烫吗?”
楚婉幽幽地看向顾骁。
他都不用吹一下的吗?是有多饿!
顾骁顿时变成媳妇和孩子批评的对象,他不太理解,但听着岁岁的话,还是假模假样地吹了一下土豆饼。
“这样行了吗?”他问。
这下子,兄妹俩才放过他,伸了小手一人握住一个饼,继续吹吹。
顾骁:……
如今他在这个家里,连吃块饼都要打报告了。
部队都没这么严格!
土豆饼很香,里面还夹了胡萝卜丝,咬一口都能听到耳畔“咔嗒咔嗒”的脆响。
岁岁吃得满嘴都是油,转头对哥哥说:“好好吃哦!”
安年点点头,两只手捧着饼,像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起,一口接着一口吃。
他想起,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蛋饼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年已经忘记包小琴做的鸡蛋饼是什么滋味,也再不惦记。
“婉婉姐姐,明天还能做吗?”安年小声问。
“可以啊。”楚婉笑着说,“你想吃就做。”
早饭后,顾骁送岁岁去托儿班,安年则跟着楚婉出门。
大院里有安年的朋友们,一般到了车棚,他俩就要分开两路走,朋友们在车棚外等着他呢。
往车棚走的路上,楚婉问起安年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小家伙心不在焉地答着,脸蛋红红的。
她感受了一下天气,这会儿是冬天了,但还不至于太冷,小家伙的脸是冻红的?
楚婉有点纳闷,掏出车钥匙,插进锁眼里。
不远处,安年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省事儿招着手。
“安年,快来!”
“省事儿喊我了。”安年说,“我先走了。”
“一会儿见。”楚婉说着,上了自行车。
安年埋着头,往车棚外走,向着省事儿走去时,他的步伐越来越慢。
突然之间,他回头。
“一会儿见,婉婉妈妈。”鼓足勇气说完,他“嗖”一下就跑走了。
楚婉几乎要傻眼,愣在原地半天。
等回过神时,她笑出声:“好,一会儿见!”
等到听见她这回应之后,安年不跑了,步伐放慢。
只是走路的样子,像是带着弹簧,一蹦一跳的。
“安年,你傻乐什么?”省事儿问。
安年还在乐,就是有点害羞,用了不得的语气说道:“我也有妈妈了。”
……
学校办公室里,几个之前没报名参加高考的老师凑到一起。
这里头有男有女,多半都是因为已经有稳定的家庭,决定放弃高考。
上回他们因在私底下议论楚婉而被校长训了一顿,心底本来就有气,现在见楚婉的位置空着,忍不住又开始嘀咕。
“高考之后那天已经请了一天假了,今天还是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考上了。”
“高考哪是这么容易的,这么多人去参加,能有几个被录取?别到时候捡了芝麻掉了西瓜。”
“咱们学校的福利还是挺好的,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现在为了高考,动不动就请假……”
“你们说她能考得上吗?”
他们压低了声音,你一句我一句,突然之间,办公室外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对啊,你们说我能考上吗?”
所有人抬起头,对上楚婉如往常一样温和的神情,一下子都愣住了。
“楚老师,你今天怎么来上课了……”一个老师尴尬道,“我们还以为你还要请假的。”
楚婉笑了笑,走进办公室:“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但毕竟参加了,总比没参加的多一点希望。”
几个老师第一次说人家闲话,居然又被抓包了,他们连忙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只觉得楚婉怎么又请假了而已。
“这还是我第一次请假。”楚婉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汪老师和谢老师也请过好几次假的,也是去捡芝麻了吗?”
汪老师和谢老师一脸尴尬。
“谢谢各位老师关心我的高考成绩。”楚婉说,“不管是不是好消息,我都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楚婉轻柔的声音,和其他老师的呼吸声。
几位老师半晌都没说话,再抬起头时,瞄了她一眼。
他们和宁玉村里部分没文化的村民不一样。
他们既要说人是非,又觉得自己可清高了,此时听她不轻不重地说完一番话,才会个个都脸色难堪。
此时,几位老师被楚婉清澈而又平静的目光震慑,心里突然觉得,这滋味,就像是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下似的。
是啊,不管楚婉考不考得上大家,好歹人家去考了。
而他们呢?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快要把舌根都嚼烂。
这么一闹,楚婉和办公室里这几位老师的关系,是难处好了。
她没再和大家说什么,拿着课本去了教室。
望着她的背影,有人小声道:“真希望她考不上!”
“嘘。”
“快别说了。”
“等过段时间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
楚景山赶到京市时,看见的是少了一条腿的郑松萍。
一十年的夫妻情分,刚见到这一幕时,他和郑松萍一样,也是不知所措的。
他说道:“咱家最近挣了一些钱,都拿来给你治病,好好治……”
楚月站在一旁,鼻子酸酸的,出了病房之后,靠在祁俊伟的肩头,哭成泪人。
祁俊伟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还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妈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楚月哭得脸都肿了,抬起头问道:“你说我爸是从哪里挣到钱的?他不是没工作了吗?”
祁俊伟没接话。
楚景山回来了,就让楚月先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在病房照顾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