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抓过白绫,触|手一片温热濡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素来爱洁,很不能忍受脏乱,看着白绫上面的血迹,觉得甚脏。
“暮阳,为师本以为锦衣回来,你会生气,没成想,暮阳已经长大了,足够辨是非,明事理了。”长胤真人温声道,“为师现在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心甘情愿,要把金丹还给锦衣么?”
其实,前世师尊也这么问过江暮阳的。
但当时江暮阳很害怕失去金丹之后,他就成为废人,还会失去这么好看的皮相。
他以为,现在的皮相,是他得到师尊疼爱的真正原因。遂死也不肯交出金丹。
也是死后江暮阳才明白,皮相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没什么重要的。
一个人的美丑,不该仅仅停留在皮相之上。
而且,和裴清生得一模一样,并不是一件好事,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因此,江暮阳并不在乎这副皮相,甚至还很迫切地想要换脸。
脸好不好看不要紧,只要干净,端正,清秀,哪怕很平凡都无所谓。
他只想做回真正的自己。
并不想用裴清的皮相去勾引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把他当成裴清的替代品。
江暮阳就是江暮阳,也是独一无二的。
“师尊,弟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是我的东西,别人拿不走,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稀罕要。”
江暮阳轻声道,昂起脸来,语气真诚:“我此前在大殿上,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于肺腑。”
当然了,也包括骂陆晋元的话,更是出至肺腑。
此话一出,陆晋元抬头,用那种既诧异,又惊愕的目光望向江暮阳。
他好像突然之间有点不认识江暮阳了。
“那好,不过,锦衣也同为师说了,他不想伤了你的灵骨,你的资质不错,若不是因为这些年来,滋养着锦衣的金丹,你早就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金丹了。”
长胤真人忍不住喟叹一声,终究还是觉得对徒儿有愧,同样是他的徒儿,可他没有照顾好江暮阳。
当年魔尊率军来犯,他在闭死关。
未能及时出关救下裴清,这成了他近十年来,最痛最悔的事情。
现如今裴清回归,江暮阳竟成了众矢之的。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长胤真人的确想要弥补对裴清十年的亏欠,但又不忍心伤害江暮阳。
不过好在,江暮阳是很懂事的,也没有让他这个当师尊的为难。
很轻易地就答应交还金丹,没有哭闹,没有埋怨,甚至没有提任何条件。
好像只是短短一夜时间,江暮阳就长大了,成熟了,也懂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胤真人却又觉得,江暮阳离他越来越远了。
对他再没有往日的热切,眼里的信任孺慕,也化作现在的一汪死水,波澜不惊的。
“暮阳,让你受委屈了。”长胤真人缓缓道,“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裴清也是你的师兄,他会像亲哥哥一样保护你。”
江暮阳却不想要裴清这样的师兄,也要不起这样的哥哥。
只要有裴清在的一天,他江暮阳就会被无数人反复拖拽出来打脸。
哪怕江暮阳死了,也要被拉出来鞭尸。
没办法,谁让他是裴清的替身。
不管是裴清的仇家,还是爱慕者,提起裴清时,总会捎带一嘴江暮阳。
深呼口气,江暮阳故作轻松地道:“师尊,弟子随时都可以剖丹,但剖完之后,弟子只想下山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