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闷头坐着。想到那些侍女便生气。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乔叶也仍然不见踪影。
李子按着记忆找回洗澡换衣服的房间,那里看上去只清理了一半,似乎是干着活干了一半决定不干了。浴桶边一团糟也没有人清理,她的衣服也被随便丢在地上。
她连忙捡起来。
这是她唯一的财产,如果被赶走的话,她可以穿着这件衣服走——也许她将来会被赶走。
照现在的情况看,李子觉得搞不好自己哪天情愿去饿死都一分钟也在这儿呆不下去。又或者,那个什么帝尊听了太多陷害自己的话,要把自己赶走也未必。
现在的一切都可能失去,这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有一天也会随一场大风就全部消失,只有真正的属于她的东西,才会留下来——现在为止,只有手里的这衣服了。
拿着衣服,李子扭头看着丢在浴桶边的瓢、搭在边沿的巾帕、四周胡乱摆放的各种器具犹豫了一下,便撸起袖子收拾起来。
等收拾好,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想了想,找到了厨房,起灶煮面疙瘩。
煮得差不多的时候,跑出去大叫:“乔叶吃饭了。”
不一会儿,一脸好奇地乔叶就跑了出来,看她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大概是在哪里躲懒打瞌睡吧。
见到真有吃的,她到也不嫌弃。
“你好勤快呀。”乔叶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问她:“我听悬风殿的侍人说,你是宋平的下人?以前还被转手好多次,都是伺候人的。”
李子说:“是啊。”
乔叶说:“那你可真是吃了苦。不过成了太虚山的弟子,也算你好运吧。”
李子说:“活在世上谁不吃苦的。”却突然在想,对哦,自己是这个什么太虚山的弟子了,太虚山是什么地位她是不清楚的,但修士这两个字,就足够贵重。她有些开心,难道自己真的成了修士吗?这样受的气也不算什么。觉得自己的命,也不是阿妈说的那么坏。
这个什么帝尊,真是个大好人。
小心翼翼地问:“我成了太虚山的弟子,要做什么呢?”
“享福呗。”乔叶说。
李子问:“那,我不去拜见师父吗?我都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还有,我听别的弟子都有课业要做。我呢?”
乔叶听她的问话简直要笑。认真地跟她说:“有些话,我是看你人不错才跟你讲。你可别觉得难听。”
“那你说。”
“你晓得那些女的为什么要害你吗?听说帝尊收了新弟子,山上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好些都是从别的山头想法子来的。一开始确实是真心把你当主人的,可夜里便听到风声,知道了你这个弟子,不算是什么正经弟子。她们在原处的时候,起码跟的是修士,平常能得不少好处,你既然做不成真弟子,算什么东西?自然要走。可来了又岂是她们说走就走的,于是才有今天这一遭。”
李子立刻说:“我怎么不算正经弟子了?是悬风殿的人跟我讲的,帝尊收我做弟子了。”
“悬风殿留你,笑死我了。帝尊收弟子,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再怎么精简也要去他面前磕两个头,认一认人吧。可悬风殿那边不止没说要见你,送你来的侍童还叮嘱她们,不能让你到处走冲撞人。意思不外就是,你只能呆在小楼,别处都是不能去的?况且……”乔叶轻蔑地说:“帝尊不止自己不给你授业,也没有派哪个尊上来为你授业,就是没打算让你入道的意思。这算什么弟子呢?”
不是真的要收弟子?。
“那,为什么要收我做这个弟子呢?……”李子喃喃地说。
乔叶说:“我哪知道。”
那就算了吧,不知道也没办法。
李子犹豫问:“那掉在云海里的东西,能再弄上来吗?”
乔叶笑死了:“掉下去了,就像从天下洒落到了地上,鬼知道被谁捡走了?”
那么些好东西呢,就随便被人捡了?等李子躺在了床上要睡了,还有些缓不过来。
那得顶家里干多少年的活,顶村子里的人打多少次猎?要是给自己,真是一世吃穿也不愁。可就这样没了。
这些珠宝就像是柳絮,大风吹就来来,大风又吹便又去。
一切如梦似幻。
但是乔叶虽然被支使来这儿做事,却是修士。
李子当天夜里,就看到她在楼中最高处盘腿以奇怪的姿势坐着,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向着月亮做吐纳的动作。有时候还有课业要做,虽然李子也识字了,但她偷偷去乔叶住的房间看,乔叶写的东西她是看不懂的。
李子就这样,在小楼住了几个月,也没有走出去一步。也没有人来看她。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乔叶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去听讲法,月初还会去悬风殿领东西。
一开始还领得很容易,后来就常常拖欠,要跑个四五趟,才拿得到。每次回来都一肚子怨气。
抱怨说:“我也是倒霉。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还不如去厨房打杂呢。”
后来李子连乔叶也不怎么见得着了。大概是看这里没前途,她更专注自己的修行去了。
李子有时候,就坐在小楼外的台阶上,看着外面的小路。
这是她能呆的,最远的距离,只要一走出台阶,就会像是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一样。
乔叶说,是怕她到处乱走,或是遇到危险。
“毕竟你来历不明。”
李子说:“我怎么就来历不明了?我是屠山村的人,我有父母姐妹兄弟,是货郎把我带出来,转卖给程大娘子,我户籍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乔叶就笑:“凡是太虚山外头进来人,在太虚山人眼中,都是不知根底来历不明。”
李子就没话好说了。她问乔叶能不能教自己,怎么修道。
乔叶哪会答应:“是叫我来伺候你的,又不是来授业的。我可不敢私自做这种事,万一给我师父知道,把我皮也扒了。”
但过了一个多月乔叶又突然改了主意,还特别从她师父那里偷了个测天赋的法器来。
李子又高兴又忐忑,闭着眼睛等结果。
但显而易见的人,她一点天赋也没有。不止天赋不好,甚至可以说比普通人还差一些。
“也是怪事,我从来没有见过神魂这么不稳的人。”乔叶嘟囔着盯着那个法器琢磨了半天才收起来。
李子有心巴结她几句,想搞清楚,没有天赋就完全没办法修道,还是说只是修道比别人要难很多?
就像没有跑步天赋的人,只是跑得满,而不是跑不了步。
但乔叶说自己还有师命在身,立刻就带着法器走了。
李子失望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云海。
不过又安慰自己,这样也没事,虽然哪里也不能云,但有吃有喝呀。比在家时、在主家做下仆时,在流落街头时要好过得多了。
不过这次乔叶没走多久,第二天就回来了,看上去喜气洋洋,不知道有什么好事。李子好奇地问她,她只说:“没有什么呀。”李子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乔叶是唯一和她说话的人,每次乔叶在她就控制不住地兴奋,叽叽呱呱地说自己在云海上都看见了些什么。有时候是大船,上面有仙乐飘飘,有时候是鹤,不知道是谁骑着,远看像仙人一样。
乔叶平常不耐烦听这些,但这次似乎耐心了很多。
时不时还搭几句话。不过吃了晚饭就像之前一样说要走了。
李子又一个人被留在空荡荡的楼里。站在小楼门口,看着静悄悄的小径,感觉到非常的寂寞。甚至有些想发疯,这里太安静了。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人在楼上走动。有时候又听到天井里的石子被踩得吱吱作响。但她自己也知道,那都是错觉。
“先进去吧,别站在这里。”她说。
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她吓了一跳。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就这样疯掉呢?
李子心神不定地回到楼内,正要收拾碗筷,就看到乔叶坐的椅子下落了一本册子。
捡起来看,书页上写着太虚心经四个字。
翻开来,里面有字也有图,看上去是一种入门的心法,教人怎么打坐怎么吐纳怎么将天地间的灵气吸纳到自己体内,又解释了所谓的内丹是什么东西,灵脉又是什么。
李子看了半天,有些明白,所谓了内丹,就是当你吸纳到了足够的灵气它们会凝结在一起,这个东西就叫内丹,而有了内丹之后,你再继续纳灵,内丹变大变得浩瀚,你便用能力用它来灌输自己体内的灵脉。
至于灵脉是什么,上面到是没有写。李子想,大概就是血液所经之所处吧?只要看看自己手腕内侧,就能看到皮下发青的脉络,除了这个,她想不到人身体中还有什么是可以形容为‘脉’的。
拿着这个东西,李子心砰砰地跳。迟疑了一下,立刻拿着书,转身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