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没办法殿下,父亲日日紧张督促,生怕臣带坏了殿下,被人揪出错处弹劾,他这个御史中丞没脸见人。”

御史台言官做的就是纠察弹劾百官的事。

御史大夫的职衔空悬已久,御史中丞崔知海是实际引领御史台的中枢人物,他自己的嫡女如果被自己御史台的言官弹劾了,确实是颜面无光。

姜鸾坏心眼地提议,“怕什么,出了事,回去就和崔中丞说都是我的主意,是东宫皇太女把你这个崔女公子给带坏了。”

崔四娘嫣然而笑。

“臣年长了殿下三岁,今年已经十九了。”她举止落落大方,谈笑间自有一股鲜妍魅力,拿起琉璃盏里的枇杷,细心地剥净了外皮,放在姜鸾面前,随意提起自己的过往战绩,

“世家公子也见识过,平康坊的青楼楚馆也去过。驱犬驾鹰,山野游猎,什么花样都玩过,如何能叫殿下带坏了臣。”

姜鸾抱着大引枕趴着,若有所思地咬着指甲,“平康坊的青楼楚馆,我倒是没去过。阿滢……”

“别。”崔四娘见她懒得动弹,把剥好的枇杷提起,放去她嘴边,姜鸾懒洋洋地张嘴咬了一口。

崔四娘委婉地拒绝,“家父和裴中书交好。如果被裴中书知道臣引着殿下去了平康坊,那才叫里外无宁日。家里的家法等着,臣新得的东宫伴读的差事也要丢了。”

姜鸾转了转乌黑的眼珠,问她,“你觉得裴中书和本宫是什么关系。”

她这么问,崔四娘倒有些诧异了。

“裴中书是外戚。曾经和殿下论过舅甥的情谊。虽说如今论了君臣,但臣察言观色,觉得裴中书对殿下还是极为上心的。可见当初结下的舅甥情分还在。”

姜鸾趴在大引枕上闷笑了一阵,说,“阿滢,我能带坏你。”

———

谈笑不觉时日漫长,马车很快停在宫门外。

宫门里候着的年轻官员一身崭新朱色官袍袍,眉眼清贵端雅,正是东宫舍人,谢澜。

谢澜最近忙,今天是抽空过来的。

他身上东宫舍人的差事虽然还没卸下,但姜鸾在御前请了旨,把他调入了吏部。

二月里告老辞官的王相王懋行,身上兼领着吏部尚书的职务。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告老辞官,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不管王相为什么突然辞官,总之,吏部尚书的位子空出来了。

吏部左侍郎资历够了,往上一步,补上了吏部尚书的位子,也算是众望所归。

吏部右侍郎顺势往上一步,补了左侍郎的位子。

空出来了一个吏部右侍郎的空缺,被姜鸾在御前讨了去,给了谢澜。

谢澜从东宫舍人调去吏部,官职连跳两级,直接升任了吏部侍郎的高位,五品绯色官袍换了正四品朱袍,在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里崭露头角,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最近在吏部里确实忙得很。

今天特意抽了空迎出宫门接了姜鸾,谢澜陪伴身侧,一行人往东宫方向缓行。

“殿下恕罪。”他歉意地说,“吏部事务实在繁琐,臣前两日和人议着议着忘了时辰,赶过来迎接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回东宫了。”

姜鸾体谅地摆摆手,“新官上任三把火,够你忙的。你是东宫调出去任职的第一个,如今的年纪资历坐在吏部侍郎的高位上,表面有多风光,坐下去就有多烫屁股。你最近多当心有人给你下绊子,我在二兄面前求来的位子,千万坐稳。我这儿的接送不是大事,你别管了。”

谢澜低声坚持,“臣身上毕竟还兼任着东宫舍人的职务。殿下的出宫接送安排也是大事。”

“说的也是。东宫舍人的差事不能总让你兼任着,年纪轻轻的,别忙到积劳成疾了。”姜鸾倒是仔细地思考起来。

“五品东宫舍人有两个名额……阿滢,你做不做?”

崔四娘应声而答,“殿下愿意给臣殊荣,臣自然愿意。”

谢澜有疑虑。

“大闻朝开国两百年,虽说有女公子袭爵,但从未有女子入仕朝廷为官。以往的女官都是任职宫廷六局,掌皇家内务事的内廷官。殿下,此事不容易推行。”

“是不容易推行。”姜鸾不否认,“但如今的政事堂风向变了。试一试。说不定能成呢。”

她边走边说,“我琢磨了有一阵子了。女公子在家族里可以袭爵,为什么就不能入仕朝廷做官。大闻朝开国两百年,从我这里开了第一任皇太女的先例,那我为什么不能开了第一任女公子入仕的先例。”

谢澜默然不语,跟随身侧。

如今政事堂的风向确实变了。

文武百官之首的王相突然辞官隐退,朝中势力空缺出一块,政事堂四重臣少了为首的宰臣。

之前议事,都是其余三人提议辩驳,王相沉吟决断,最终一锤定音。

如今政事堂的四重臣剩下三个,年纪资历最长的当然是李承嗣,李相。但李相的声望不足以服众,在政事堂里做不到一锤定音。

让政事堂的局面更加复杂的是,裴中书和崔中丞最近走得近。

两人一个扶持东宫皇太女,一个替嫡女和家族谋算前程,暗中生了默契,李相最近的几项提议,在政事堂被连续驳了数次,无法通达政令。

最近的风向转变,确实难以看清。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在如今的混乱局面里,或许不是不可能达成。

谢澜不再劝谏了。

跟随走出一段路,他换了个话题,“听闻殿下的生辰快要到了?”

姜鸾正在和崔四娘谈论着当季衣裳京城流行的新式样,闻声侧头,笑望了谢澜一眼,“谢舍人有心了。确实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