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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身在冰冷侯府,无人敢靠近的洛南姝,在低垂着眼眸时就像是一颗冰冷的珍珠,美则美矣,色泽纯净却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少年肤色白皙,莹润如玉,唇色因为寒冷泛着些许的青色,他的眼形很圆,眼角微微下垂,黑色的瞳孔深处蕴藏着一点闪动的金,这是一双与少年冷漠气质有些违和的,猫一样的眼睛。
他静静听着风吹来廊下小厮们的交谈,在这些人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猫瞳里闪烁着与表情匮乏的面容矛盾的情绪波动。
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微微一动,将这张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容硬生生张开一丝艳色。
洛南姝听着那些人的话,抬起的手指点在眉心的朱砂痣上。
天晟国中多数为普通百姓,但这其中有两种传闻得天独厚,受上天眷顾之人。
骁勇善战,体魄强于常人者为天乾;可与天地沟通,极易孕育子嗣者为地坤。
二者皆是天赐难得,不论是天乾还是地坤,出生时都伴随异象,其身带有印记以告天下。
天乾者光耀门楣,不论出身都会成就一番大事,地坤却大多被藏于深闺精心培养,成为世家或与朝廷联系姻亲的重要筹码——世人坚信地坤体质的男女更有几率诞下天乾体质的子嗣。
洛南姝眉心的这点朱砂痣与他出生时的瘟疫横行,无疑让有心人坚信他便是地坤——而且是代表了不详的地坤。
权贵世家虽有忌惮灾祸者,但富贵险中求,寻常地坤体质的孩童一旦出世便被世家争夺,悉心呵护无人得见,像洛南姝这般看似高位风光实则任人宰割的地坤难得一遇,觊觎者的确不在少数。
洛南姝看向窗外的天色,橙色逐渐侵染上冬日的天空,日渐西陲。
夜色将近。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少年自屋中缓缓走出。
在黑夜里,洛南姝眼中的世间万物都附着一层不同颜色的气,因此洛南姝自幼便养成了白日睡觉,夜晚活动的习惯。
这也让府中下人对他更是背地议论,敬而远之。
他时常放轻脚步在府宅中观察来往的下人,看着他们在面对不同人、不同事时身上颜色的变化,来推断不同颜色代表的含义——但最开始,小小的少年也不过是为了能准确找到吃了不会拉肚子生病的吃食而已。
奴欺幼主,起初侯府内照顾幼小的洛南姝还存着几分畏惧,但随着来自京城的奶娘离开,府邸中的下人们试探出洛南姝的不受重视后便猖狂起来。
洛南姝白日睡觉,他们便将食盒直接放在门外,再不理会。
反正这位主子是个不会开口说话的主,又不受贵人重视,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弯腰在门边蹲下,洛南姝看着食盒里已经凉透的饭菜,在注意到饭菜上闪动的淡红色后皱了下眉,动作熟稔地从饭菜旁边摸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揣进怀里,又拿了食盒里的筷子,这才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红色的气在死物上代表有毒或令人生病,在人身上代表了对他有着敌意憎恨,这是洛南姝几次试探过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气是橙色的硬馒头虽然不好吃还有点噎,但是却可以饱腹,也足够安全——不过最好还是能热一热。
从墙边的树丛里拖出一个被杂草枯树枝掩盖的炭盆,少年在旁边又扒拉了几下摸出一个火折子,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将杂草枯枝折断扔进没有炭的炭盆里,洛南姝拔开火折子吹了吹,不一会儿,一簇明亮的火光在猫瞳中窜起,一下子照亮了那张稚嫩却已经显露出几分姝色艳丽的脸。
南方的冬日没有雪,那些杂草枯枝干燥易燃,洛南姝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将炭盆的火燃了起来,原本紧绷的单薄身体忽然就因为暖意放松了许多。
黑夜里的火染着代表暖意的橙色,洛南姝伸出有些僵硬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却忽然眯起了眼。
这火里怎么会有一丝……紫色?
“将火灭了!”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洛南姝的耳中,带着震惊与怒意。
洛南姝置若罔闻地继续烤火,在双手缓过僵硬感之后,用衣袖擦了擦放在旁边有点脏了的筷子,夹着一个硬馒头又靠近了火堆几分。
“你是谁家小儿?林间纵火,这般不知轻重!”
洛南姝的眼珠一动,慢慢环视四周,就这庭院里的几棵树……林间纵火?
他还放了炭盆呢!
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实际上也的确没有做错什么的少年心安理得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烤馒头,一天未曾进食,他的胃都有些痉挛的疼。
半点也没有对这声音的好奇或是惊讶慌乱。
十岁之后,他眼中能看到的气的颜色越发清晰,于此同时,他时常能听到一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大多都寻不到人影。
自幼无人交谈的洛南姝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发现这些声音并不能同他对话后,便就此对这些声音表现得波澜不惊,置若罔闻。
一缕清清淡淡的紫色从烫手的炭盆里艰难地爬出来掉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好不容易降了温,死里逃生之下正要再开口,却不料原本盘膝坐着的少年冷不丁站起来,抬起脚就朝着它的头顶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