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闯倒吊着三角眼狠狠掐断电话,并决定未来二十四小时暂且把某人设成黑名单以防返乡心情遭破坏。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四人组几乎没闲着,以李闯为中心把沈阳能吃能玩都转了个遍。艾钢不理解,说你跟这生活了二十来年,怎么跟第一次来似。李闯反驳,不出去不知道家里好,有多少人跟西安住一辈子都不会去看兵马俑,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艾钢想想,又觉着也有道理,这一星期去很多地方他以前也只是闻其名。
赵清誉倒是很喜欢,总觉得自己要走了,能留下些回忆挺不错。李闯跟自己爹妈相处得相当融洽,按照他说法这辈子还没这么融洽过,不过他不承认自愿,非说是因为顶着赵清誉这张客人脸才不好意思发火。赵清誉笑而不语,任他歪理邪说。
期间两个人也讨论过要不要现在说实话,结论是还得缓缓,毕竟李闯这一次还要回去,如果和爹妈说了真相,难免节外生枝,反正一年都等了,不差个把月,等两边路都铺好,事半功倍。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却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很多事情。
赵清誉发现他跟艾钢相处越来越顺畅和自然,虽然喜欢心情没变,偶尔还是会难受和伤感,但似乎已经掌握了调节诀窍,开起玩笑来都可以肆无忌惮了,比如现在,他就会经常性把你怎么可以不喜欢男人呢太浪费资源了挂在嘴边,每到这时候艾钢就为难地抓抓头,仿佛也在懊恼自己那么豁达胸襟咋就容不下一男,煞是憨厚可爱。
韩慕坤查岗电话从一天一个变为一天两个,赵清誉都看不下去了觉得李闯特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里倒霉媳妇儿,估计李闯也有了这个自觉,最终还是把返程时间提前了四天。赵清誉怀疑千里之外韩慕坤会放鞭炮庆祝这一持久战阶段性胜利。
临回去前一天,四个人决定玩儿回HIGH,遂租辆破车到几百公里外山沟沟里来趟自助漂流——驾驶员自然是唯一考了车票艾钢同学。
山里刚下过一场雨,河水汹涌湍急,按理说不是漂流好时候,偏偏许多人喜欢找刺激,赵清誉他们到时候,八成农家小客舍都已爆满,四个人绕着漂流景区走了好几圈儿,才在一家看起来比较贵实际非常贵度假村里找到客房,就剩三个标间儿,四个人赶紧定了,宋心悠自然自己一间,剩下两个房间暂且不用分配,几个人一股脑把行李一丢,欢乐去也。
漂流只是景区一个重点项目,四个人先是爬了小半天山,吹吹风,看看看,蹭蹭旅行团导游讲解,等吃过午饭才开始漂。
都说漂流要人多且熟悉才好玩,可以闹腾。实则不然,只要你豁得出去,遇上谁欺负谁,那人人都会奋起反抗,于是在漫长却急速漂流行进里,四人组玩了个天昏地暗,中间有几次李闯险些翻出救生艇,给宋心悠吓得直叫,结果人家嘿嘿两声,又成了一条好汉。
赵清誉还从来没有玩得这么疯过,把所有乱七八糟都忘掉,纯粹疯玩儿,纯粹开怀。等到漂流终点时候,他仍意犹未尽,那时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美得醉人。
到了晚上,几个人先是品尝了当地特色烤全羊,然后就开始搓麻将。赵清誉不会,艾钢和李闯就手把手教,结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晚间新闻还没播,这两人就已经兜比脸还干净了。
折腾一天,四个人也算筋疲力尽。收了牌局,便开始洗漱。哪知宋心悠和李闯纷纷接到了爱心电话,便各占据一室卿卿我我去了,剩下赵清誉和艾钢大眼瞪小眼刷牙。
二十二点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敬爱总理又亲切地下到基层去体恤民情,风度翩翩主席又亲切地会见了来自某总统,房价高居不下逼退一线城市白领,三聚氰胺责任人已经被依法查办……
赵清誉和艾钢很自觉一人盘踞一张床,看新闻看得聚精会神。
半个小时之后,新闻结束。
赵清誉有点儿后悔没调到新闻频道,这样一分钟广告之后便还可以周而复始。
艾钢总算想出一句破冰话:“呃,睡不?”
赵清誉仿佛受到提醒,打出个大大哈欠,然后执拗地摇头:“等会儿我回李闯那屋。”
艾钢有些纠结,仿佛在为难如何措辞,半天,才咕哝:“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打不完电话。”
结果像配合艾钢似,隔壁立刻飘飘忽忽地传来了闯哥怒吼:“姓韩你催命啊——”
赵清誉囧,但还是立场坚定:“我半夜容易梦游,你不安全。”
这回轮到艾钢囧了,支吾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把被盖严。”
赵清誉扑哧乐出了声儿,末了挂着笑纹叹口气:“行了,要真跟你一屋我晚上不用睡了。”
艾钢又开始了他标准抓头:“你就……那么喜欢我?”
赵清誉吐血身亡。
他算明白了,打开这人天灵盖然后倒点儿酱油撒点儿葱花可以直接当豆腐脑吃!
“你看起来很纠结。”艾钢就所见所闻实话实说。
赵清誉拼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几乎恳求了:“反正你也不喜欢男,以后这个话题我们跳过成不?”
哪知艾钢却道:“说实话,我不太确定了。”
空气,凝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