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记得,曾经在芦花满地的水泽中,与这片土地的君王,签订过一纸契约。”
光影随着话音渐转,画面中呈现在陆景璃眼前的水泽之地,和现今的花洲别无二致的。
荻花飘荡,树影婆娑。
巍峨庄严的神像上,一团小小的雾气小心翼翼的缩在神像手中,它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时不时探出一缕细丝状的烟气张望着,而后看上许久,又失望的没入小岩块中。
日月流转,寒暑转换,终于,在一天正午,一名身着龙纹褐袍的男子缓缓来到了神像之下。
他的容色,形容为昳丽也丝毫不过,拢起的眉似山峦叠翠,扫落一叶寒秋,微微上挑的凤目勾着点绝云间的丹霞烟影,暗金色的瞳仁深处,似乎拢着比岩石还要深沉的厚重。
只一眼,它便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
男子手里捧着一朵琉璃百合,蓝盈盈的一枝,中间还透着点暖黄的色泽,温柔的将他略偏锋利的眉眼,衬得柔和几许。
他沉默不语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轻轻放下他手中的花朵。
……
陆景璃动了动唇,她也曾听帝君说过,琉璃百合是极为古老的花卉,曾经遍布璃月大地,能将大地的记忆积攒成花期时的芬芳。(2)
莫不是帝君,正在助它恢复往昔的记忆?
果然,那雾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说,赠我以琉璃百合,望馥郁的花香可以为我略略解忧。”
“于是,我便循着那道沁人心脾的香气,游曳到花蕊中央,却单单只忆起了契约的内容。还有,接下来的璃月,因为我之现世,会发生些什么?”
“哈,倒也不用如此蹙着眉嘛,像个小老太婆似的。”雾气似乎注意到了陆景璃紧紧绞在一起的眉头,它低笑一下,故作轻松的打趣道,“并非什么大事。凡心九种只是代表着人类活在世间,各种不同的心绪欲望而已。换句话说,我只是某种情绪的放大器。放大潜藏在他们心中的想法而已。那么,试想一下,今后的璃月会发生什么呢?”
陆景璃不住顺着它的话锋思考下去。
会发生什么?
放大了爱恨与嗔痴的世界…无非是,良善者愈发良善,卑微者愈发卑微,鄙薄者愈发鄙薄,眷恋者愈发眷恋……若使他们难以压抑住心底的情绪,将之付诸实践,恐怕会发生许许多多的,惨案。
少年音色轻轻的喘了声,语气中有些愧疚,又带着即将消散的枯败:“所以,我找到了你,等到了你,也考验了你。你热爱这个世界,我相信,你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完成的很好。”
“无论大大小小的案件,帝君和我,都相信,你能够将真相解开,把那些散落成无数碎片的‘我’,一一收集、封印起来。”
“所幸,提瓦特大陆的,时间流速……”它语气开始断断续续震颤着,惨淡的光幕几近溃散,“所幸,与你所处世界的,并不一致,你,无,无需忧心。”
说罢,最后一点白烟,杳然腾起,它跃进陆景璃漆黑的墨瞳之中,在玲珑的波影中摇荡一圈儿,而后慢慢散入在璃月的地脉中。
陆景璃抿了唇,伸出手来,试图挽留住空气中最后一丝清雾——
刹那间,风满花洲,一支枯黄的琉璃百合随着荻花洲里摇曳的风声,吻上她的指尖。
一点清透的水气,沁透。
她收了手,珍重万分的将花朵收入怀中,站在原地整理了下思绪,而后抬头,望向帝君的神像。
他还是那副眉目低垂的模样,矗立在花洲中央,静默的把玩着手里那颗黯淡无光的岩石。
岩者,六合引之为骨;石者,八荒韫玉而明。(3)岩石,是支骨,是守护,是璞玉,也是帝君。
陆景璃打开怀抱,颇不恭敬的走上前抱了抱神像,然后小小声声的说道。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其实是您引我来的,那朵琉璃百合……哎,算了,其实我也是胡乱想的。”
“但请您放心,这是人治的时代的故事,我们大家会竭尽所能,护好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