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江风景蛮好的,你在二中的话,宿舍应该就临江吧?”季子晴按记忆中的位置,隔江指了下,“那边?”
“不记得了,”陈清霁答得敷衍,拎起栏杆上的西装,又拍了下恋恋不舍看小渔船的倪景珧,“你慢慢看风景,我先走了。”
“……”
季子晴望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下唇。
正在这时,手机上收到了好友的信息:「真的假的!你们也太有缘了吧,他外公的寿宴是不是很高级啊,各路大佬。」
好友:「努把力嫁入豪门!」
季子晴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神经,和你说了我有男朋友。」
隔着屏幕,好友倒是没察觉出她的不悦,只当是嗔骂:「康嘉延啊?算了吧,我一直觉得他看着就不老实,你等着吧,迟早的事。」
季子晴:「陈清霁看起来很老实?」
好友:「难说,但至少他帅啊!这种级别的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碰到的,就算谈一场恋爱就分手也值了。」
……
看完这条微信,季子晴原本想,算了吧,她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但偏这么巧,自己回了宴会厅,便见到父母和倪老爷子面对面,相谈甚欢。
旁边,陈清霁和倪景珧站在那里。
“是巧啊,晴晴也是今年高考,那比不上小霁的,她就考了个二本……”父亲说着,搭了下季子晴的肩,“这样,要不让他们加一个微信,以后晴晴有问题,可以多向小霁请教。”
都上大学了,还能有什么问题,然而,长辈们心照不宣,喜闻乐见,将子女一辈当作拉进关系的工具,都点头称是。
季子晴有些犹豫,主要是觉得陈清霁和她以前撩过的男生不一样,没有欲拒还迎,态度是真冷,她都有点怕了,硬着头皮去调出扫码页面,慢吞吞的,心是蠢蠢欲动,但又生怕被拒绝,“要不我们就……加一个?”
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陈清霁没拂她面子,也拿出了手机,递过去,“你扫我吧。”
扫完恰好又来了一拨人,季子晴和父母一起礼貌告辞入席,路上,母亲压低嗓音,“有风声传出来,倪老爷子搞不好要重用这个外孙。”
她心下一喜,也忘了去留意,陈清霁到底有没有通过她那条好友请求。
……
等坐好,季子晴删删改改,发了一条带权限的朋友圈:「又碰到了二中学霸陈同学,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太参差了。」
配图还有一张陈清霁的照片。
少年穿一件白衬衣,扣子没扣到最顶,略显松垮地站在晚风里,江边天色渐晚,云霞暗淡,灰、蓝、浅灰,极富层次、深浅不一地排列在天空。
他目光散漫,像是在看江,又像是什么也没看,眉骨、鼻梁、到下颌线一路弧度堪称完美,单一个侧脸,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照片拍摄的时间、角度、以及显然是只有两个人独处的场景,无一不催促着人们往八卦的方面联想。
这条朋友圈点赞爆棚,季子晴扫了眼,有惊呼大帅比的,有认识他的,也有来八卦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她编辑了一大段文字,统一回复:「别想歪啦,这是我爸爸朋友的外孙,不是男朋友!今天参加他外公的生日宴碰见了,加我微信可能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吧,毕竟还有点生意往来,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人是真的蛮好的。」
“我去,陈清霁不是说他在医院吗?”两个多小时后,孟好刷到这条朋友圈,咽了口口水,实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憋半天也只能吐出一句,“要不,我们问问他,这肯定有误会。”
“不用。”梁逢雨轻轻磨牙,一副“不就是加个微信么我微信里男生还少吗?”的态度,面无表情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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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结束,宾客离场。
夜幕下,各色高端轿车、商务车从酒店鱼贯驶出,汇入北越马路上的车流之中。这个点儿不算晚,毕竟,倪老爷子近几年专注养生,底下经办寿宴的人自然得考虑周全。
宾利车出了酒店,一路向北,和回竹苑的方向完全相反,陈清霁也没打算开口,摁亮手机看了眼。
还行,这个点,一会儿还能叫到车。
谁知,车子到达倪家,没等他问一句郑辉出什么事了,后车便下来几名身形高大的保镖,拦在了他前面。
隔着车窗,陈清霁和他们对视一眼,又看向身侧淡定如常、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倪老爷子,明白过来。
哦,这是不打算让他走了。
这些保镖都是练家子,云滇深山里一个武馆出来的,陈清霁没去白费力气,就这么一路让人带着,跟倪老爷子进了书房。
门一合上,倪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书桌,那上边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显然,是有人早先准备好的。
他拆开,自己先浏览了遍,而后将它递过来,开门见山道,“郑辉完了。”
大概是时间仓促,不少资料上还是英文,大部分专业名词,陈清霁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理解。
资料显示,郑辉因为逃-税,让国税局冻结了财产,面临的是数倍罚额,甚至有牢狱之灾。
没夸张,确实是完了。
也是这份资料,让陈清霁一下子明白过来,倪老爷子今晚的态度,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稳操胜券的宽容感。
基金会不过是块问路石,倪老爷子真正的筹码,是余老太太的后半生。
三万块或许不难凑,但老太太的尿毒症、基础病,各类并发症,随着年纪增长,只会越来越严重,更不要说,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重大疾病。
陈清霁不能不管,却也负担不起。
“年轻人,翅膀硬了、有想法是好事,不过,也要将眼光放长远。今天挺累的,就别走了,你自己下去想想吧。”倪泰清看着他,知道这招多少奏了效,也不急于立刻听结果。
……
陈清霁一出书房,立即有三名保镖跟上来,缀在他身后,一路跟上了三楼房间。陈清霁在床沿坐下,想起手机缺根充电线,于是打算出去找找。
门刚打开,就发现外边那三人还没走,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目光相对,可能是觉得他想逃跑,其中一人带了点警惕,但依然恭敬出声,“您要去哪?”
“找根充电线,苹果的,”陈清霁懒散靠着门边,示意了下自己的手机,大少爷的谱摆起来倒也挺自然,“有么?”
“我去给您找。”
“麻烦了。”陈清霁也没客气。
看来是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又坐了回去。手机右上角,红色电量已经不足5%,陈清霁开了省电模式,下意识点进微信。
列表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梁逢雨,两人最后一句对话,停在她的“等你哦”上。
他扫了眼,抬指想打上什么,最终指腹稍侧,还是摁灭了屏幕。肩膀很沉,像压着什么东西,逼得他很难挺直脊背,连呼吸都要刻意提一口气。
方才从书房离开,门将要关上的前一秒,倪老爷子叫住了他,拉家常般的语气,仿佛只是一句关切,“小霁,你在外边这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