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多谢,”王氏擦洗了手,拿了一块豌豆角样儿的糕细观:“真精巧!”小小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散,细腻极了。“你可要少给崇青做好吃的,千万不能养刁他的嘴,不然以后难伺候。”

温愈舒奉上茶:“做这些可不费什么工夫。”

接了茶,王氏小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别讲究了,咱们坐下说说话。”拉人到身边来,顺势将腕上的和田暖玉镯子撸到她手上,不容拒绝,“这是成亲时,崇青他爹给我的。我瞧着好,便拿它传家,你好好收着。”

温温润润的,确实是件好东西。温愈舒右手覆上左腕,垂目眨眼掩下渗出的晶莹,然后莞尔:“那我就依您,好好收着。”

大大方方的,王氏喜欢这样的性子:“如此就对了。”拉着常汐一道说说话,中午留下用了饭,日头偏西才离开。回到家中,满嘴夸。

“虽是大家里走出来的,但身上没一点骄横和傲然,比我见过的邵家大小主子都要有气度。说话做事从容不迫,淡淡定定,言笑有分寸,让我很舒适…那好,是真好,单说说不出来。”

云禾放心了:“好处就成。”

“好处,是个十分懂礼的姑娘。”王氏转头上下瞅瞅儿子:“你但凡差点,我都愧对愈舒。”回来时,她还被塞了一盒豌豆糕,一会拿给当家的尝尝。

云崇青也乐了:“你们投缘就行。”

次日午时,家里正摆膳,守门的李婆子来报:“老爷太太,老宅那边的三老爷来了。”

他三哥?云禾跟着去瞧瞧。云麦见了人,便道:“府城邵家大太太和二太太携礼来拜访,娘着我来叫你和青哥儿。”自芊姐儿成亲后,邵府那就没再有哪个主子上过门了,但逢年过节,礼会到。

这次天寒地冻地跑来是为什么事?他心里也能猜出个七八。

老四家如今可不一样了,芊姐儿一胎两小子,在沐宁侯府地位稳稳当当,还领着朝廷四品诰命的俸。青哥儿呢?

去年山北乡试头名,等两年便是准准的进士老爷。到时东南角上广亮大门一开,门前竖牌楼,光宗耀祖。

去年,娘就想把小舅家小孙女接来家里养,爹没同意。前几天听着外头流传,又跟爹提了一回,爹还是没同意。

今儿邵家两太太来,娘竟问起了邵家最小的那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钟氏听了两耳回来跟他说,他都不知怎么与老四讲。邵家最小的那姑娘,是个庶出,姨娘还是通房丫鬟出身。

云禾蹙眉:“在这吃了饭再一道过去吧。”

“也好。”如今的云家不是往昔了,早不怵邵氏。云麦也没了以前面对邵氏时的卑躬屈膝,随弟弟进门:“老四,青哥儿的亲事真定了?”

“外头都传遍了,你们没听说?”云禾也不瞒:“昨个淑英都去见过愈舒了。是娘有什么打算,还是爹?”

云麦苦笑:“自打你们分户出来,爹也就青哥儿考学时来你这叨叨两句,平时可不管事。”

“那就是娘,她又来什么主意了?”

“邵家…”

“可别,”不等云麦话讲全,云禾就直摆手:“我这庙小,供不起大佛。”邵家姑娘都万人嫌了,他娘可真是个好奴仆。

云崇青随老师自书房出来:“三伯。”

“嗳,”云麦不自觉地将背在后的两手放下:“上午课业忙完了?”谁能想到云家还真出了个读书人?

上月他去书斋给小孙子买书,遇着城东荀夫子了。以前这类眼高的可不会搭理他,现在是笑呵呵跟他唠起蒙学授教。

去年乡试放榜,三泉县里谁不说那老小子瞎了眼,文曲星送上门都不收。照他看,幸亏没收,收了崇青不定能摘得榜首。

“是。”云崇青缀在后走。分户了,四房就搬离了三里街。近臭远香,这些年往来不密,少生许多争端,他对老宅也平和了两分。

饭后,父子坐马车,随云麦往县里。

三里街云家宅地里引入不少花草,这冬日里尤以几株红梅最是醒目。四房虽搬走了,但云潭院没给出去,留了房人守着。东边合颂院还是老样子,只屋里摆设要显贵了些。

邵家两太太肚里存着事儿,也没心思午睡,一直与齐彩兰有一句没一句地叙旧,等着人。

苍老不少的齐氏又倒起了年轻时候的事:“那些年在府里,这样的天一早上咱们就得起。每逢初九发月钱的时候,那个高兴劲儿跟过年似的。在角门那等着货郎,买胭脂水粉,要那担上有绢花,便不要钱一样一朵一朵地往头上赞。”

邵二太太听不出她话里的喜怨:“下人起身,主子也不远了,都要晨昏定省,可没得偷懒。”

“是啊,”齐氏叹声:“一转眼,我都已经离府五十余年了,这辈子…跟老夫人见不着几回喽。”倾身抓住邵二太太的手,“之前我那话是说真的,您若不嫌弃,就把菲娘嫁给崇青,如此也算是全了我与老夫人这世的情谊。”

“你是说真的,但作准吗?”邵二太太倒是想拿那个庶孽来辱云家小儿,可又怕弄巧成拙。如今邵家正遭难,万不能再出岔子。

“我说的话还能不作准?”

“您是老封君了,说话当然作准。”邵大太太拦了一句:“但儿女亲事上,还是要看缘分。”

齐氏冷下脸:“你们是怕老四不同…”

“老太太,三老爷请四老爷和十二爷来了。”通报的话音才落,精神头饱满的云忠恒便领着儿孙掀门帘进了堂室:“两位太太等你们许久了。”

邵大太太起身笑言:“倒也没等很久。”看过云禾,目光落于跟在后的年轻人身上。“幼时长得就好,大了更是相貌堂堂。”

云禾拱礼:“大太太谬赞了。”

比起邵大太太的客气,心里堵得生疼的邵二太太,面上的笑就显得牵强了,双目看着云禾、云崇青父子,一点暖意都无。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齐氏坐在榻上拿着谱,慈笑着与云禾说:“二太太教养的菲娘今年十四,与小十二年岁相当。我正求着二太太,你们就来了。”

云忠恒沉脸,邵菲娘是个什么东西,小妇养的能体面到哪?云禾张嘴才要拒,就闻儿子道,“我不纳妾。”

一句话四字,让邵家两太太面上都没了笑。云崇青拱手向主位:“祖母年事已高,活该安享晚年,就别操着儿孙的心了。”

如今这小孙子可不容随意拿捏了,齐氏怏怏:“还不是为了你好,养在镇上那个,也不知道清不清白了?”

“你要实在闲,就去小佛堂念念经。”若非怕出纰漏,伤了青哥儿的前程,他早送齐氏上路了。云忠恒背在身后的手,盘着两只油亮的胡桃核。这些年的严管,她竟还死性不改。

母亲那句话怎么说的?下人当家做主了,那摆起谱来比主子还会,说得当真是好。邵二太太压着气:“这次我们来是为赔不是。”腰背挺得直直的,谈吐也不带分毫歉意。

“府上管事想讨好我,竟大胆妄为,指使北轲冯子屯村民欺辱温家小姐儿,还拿府里的名授意渭源县县令许东来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也是冯子屯的村民闹上门了才知晓。要不是离得远,我定绑了那狗奴才随你们发落。”

下人…都有这样的本事了?别说云崇青,就是齐氏听了也觉荒唐。温家姑娘被送去庄子上,悄默声的,若非京里来信,邵府怕是也不会知道。下人可不敢偷看主子的信件,再者,那姐儿即便是被送走了,人也是姓温。

一个管事得有多大胆,才敢针对温家姑娘?

邵家好日子过太久了,久到她们都只把自个当人。云禾侧过身,让儿子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