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云崇青思虑的就多了。大雍建国至今,与蒙古在宜都关外大小战役几十回,沐宁侯府确实功大。但封建社会,讲究的是皇权。如今悠然山兵权竟被拿来做题,还引得朝臣争议……
“灶膛里的火太旺,得用烧火棍压着点,不然会把锅里的菜烧坏。”强大娘叹声:“好日子想要长久,也得拘着点。”
“在理。”云从芊认同,余光送着那行士子。看穿着,他们该都有功名在身。
记恩还在想着他的“活法”,胳膊肘支着石桌,双手托着两腮:“大芊姐,你是不是在打我主意?”
这小东西说什么呢?云从芊转过眼冷冷地瞥向他:“记恩,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你问我有没有想过离开,不就是希望我随你们离开吗?”记恩左手指头挠玩着耳朵。
那还真在打主意,云从芊笑了:“你的意思呢?随我们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记恩不知道:“你们容我好好想想。”他孑然一身,身无可图。大芊姐想的无非就是师父留给他的那十几道酒方子。
憨归憨,人是一点不傻。云崇青安心了。只这心才放心,就见记恩再开口。
“大芊姐,你是要酿酒吗?我帮你酿行不行?不做白工,你得给我工钱。”
自己挖坑把自个埋了。云崇青撇过脸,不想对着那双充满希冀的眼。云从芊一愣,回过味来掩嘴哈哈大笑。就连一旁的强大娘和小漾,也跟着乐。
“笑什么?”除了师父和爷爷的两座坟,记恩对这里并没多少留恋。而且石家屯也不当他自己人,将来若跟外家扯起来,他还得吃亏。与其到那时被逼离开,还不如趁这机会早走。
云从芊笑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随我们离开,你可不止酿酒一茬事,还得跟着青哥儿读书,多识些字,多懂点大理,以后才能有大出息。”
“我识字,师父把他毕生所学都教了我。”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年岁尚小,不要急着立业,先磨好自身。”既然把人带走,那就得给人一个好前程。如此做,云从芊也是试图在为日后铺路。
只她不知,此路一铺,十几年后,不止成就了记恩,也成就了她金山银山。
傍晚时分,汉东亭里煮茶,赏落日。满天红霞下,士子山美不胜收。今夜月明风清,一家小桃园里点灯摆膳。
“爹,头一杯红莺酒给你,您得细致些,帮女儿品一品。若是觉着好,回去我就在五严镇上买几间铺子,开酒坊。”
开酒坊?云禾端酒杯的手顿住,看了眼紧张得绷起两肩盯着他的记恩,望向闺女。王氏也有些意外,云家生意很杂,山货、布匹、皮子等等都买卖,但没有酒。
云崇青补上一句:“明天离开,记恩会跟我们一道走。”
“那你的土地庙怎么办?”云禾不知道他们跑出去一趟到底聊了什么,怎么就拿定这么大个主意?
“土地庙也不是我的。石家屯好几个懒汉都在惦记,要不是因着我师父跟屯里约定在先,他们早把我赶出来了。”
王氏凝眉:“你就这么走了,成吗?”她倒是不介意家里多养个孩子,但人还有亲娘、舅家在,万一以后闹上门呢?要记恩自卖自身,这事她也干不出。
“走前我会去祭拜下我爷和师父。”记恩心里压根就没亲娘和舅家的地儿:“大芊姐说了,你们家是在邵关府三泉县,离这不远。以后得空了,我便回来祭拜,让他们泉下有知。”
他念的是逝者,王氏怕的是活着的几位,可瞧他没往上想,又不禁发笑。
“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云禾攥着酒杯,心里权衡。他只一双儿女,芊姐儿当嫁,青哥儿身边确实缺个靠得住的帮衬人。
“做得了。我是户籍跟着师父。师父走了,我就是独户,要去哪带上户籍便能走。”
云禾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凝目观酒汁,醇而不浊,吸纳有花香。抿去半杯,细品。甜中含烈,清淳不腻。可以肯定,记恩酿的这红莺酒,比他上回在邵关府喝的好。
“来说说酒坊的事。”
闻言,云崇青明白意思了,抬眼望向已展颜的五姐,心想北轲府那庄子可以提前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