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自来到油田,就听说了油耗子的鼎鼎大名,但从未见过。
正好瞿国达开着车,他就跟着一起去了。
只见现场一片狼藉,被捣坏的输油管道仍然在漏油,持续涌出的原油聚成了一个黑色池塘。十几名油田工人正在忙着补洞,身上的衣服原油浸满,在阳光下缓慢结痂。
一辆私人的改装卡车停在油塘边上,重新装载泄漏的原油。这种油叫“落地油”,不仅存在于输油管道泄漏的现场,而且经常出现在油井现场、输油管换装现场,是地方小炼油厂的主要原料。
即使是临近采油厂,油厂工人对这上百桶的原油也没有兴趣,在油田,这也是心照不宣的猫腻。被偷油或漏油是要报损失的,“落地油”能剩下多少却不好说,两者的重量差,虚报一桶就是上百块的好处,现在的人还淳朴,就放在单位的小金库里,部分当作福利发给采油厂员工,部分由领导签字使用,再过些年,就会变成领导签字的私人小金库,然后,等到油价几十上百美元的时代,还会有更多人疯狂的撞上来。
要说起来,苏城十天吃遍八大菜系,里面就有落地油的功劳。那些随便请来的一级厨师、特级厨师,收的都是领导小金库的钱。
瞿国达骂骂咧咧了两句,扯着嗓子道:“多久能修好?”
“再2个小时。”
“快点。”瞿国达也没办法,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驱寒,小声对苏城道:“现在的油耗子,狂的没边了,以前就是弄点落地油,再从油井那边偷一点。现在可是厉害,直接把输油管道弄开。一车一车的装走。留下的烂摊子,要到供油压力降低的时候,才能知道。”
苏城听的眉头也是一跳。
一车油,少说五六吨重。那就是好几千块钱。
他小声问:“他们既然有车,那查车不行?”
瞿国达哼了一声。道:“蛇鼠一窝。”
苏城了然。
东营几年前才建市,开始的时候,城市里只有油田职工和政府官员。以及自成系统的警察。早些年。油田子弟狂的没边,官员和警察不仅难以开展工作,而且穷苦的多,不找油田打秋风,可以说是丁点油水都没有。
慢慢的,外地人到东营的多了。胜利油田招工的人数又渐渐少了,政府和警察才渐渐好过了。但从油田弄钱还是免不了的。
官面上。地方政府要修路了,找油田;地方政府要过节了,找油田;警察要报销油费了,找油田。
私下里,总有些人愿意冒险攫利。
在苏城的印象里,油耗子闹得了好些年,直到2000年以后,才由国务院出面牵头,搞了几次整治活动,方才消停了一些。
在此之前,只是规模大小,损失多少罢了。
一会儿,收油车开走了,瞿国达走过来,道:“苏厂长,不好意思,让你也跑了这么远。咱们是回去吃饭,还是换个地方?”
“随便吃点好了。”苏城拍拍肚子,笑道:“清一天肠胃也好。对了,瞿厂长,你刚才说要等油压降低了,才能知道有人偷油,你们没有安装监控装置?”
“这么大的油田,怎么监控?”瞿国达说着,眼前一亮,问:“苏厂长是有本事的人,您有招儿?”
苏城跳下车,笑道:“我先看看,你们输油管的设备,都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