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了头顶的槐树,如今恰巧是槐树开花的季节,晚风轻柔地吹拂过,落下来簌簌清香洁白的槐花。
母亲最喜好的花,便是这干净小巧的槐花,一如她这个人一般,香气也是贴心的温柔,开的花小小的,就像安静的母亲。
每年到槐树开花时,母亲便会找来长长的木杆子,让家仆退下,自己亲手去敲下这些槐花来,那白蓝相间的碎花布装好,做成小巧的槐花饼,是自己儿时最喜好的糕点。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当年,母亲绝望尖利的哭叫和那些男人放肆残忍的笑声,两相对比起来,格外的刺耳。
待到一切结束后,那个畜生踏出房门前好似才注意到他一般,不甚在意地踹了自己一脚,骂了句小畜生。
被踹倒的他,慢慢地爬进了房间里。
房中都是令人作呕的污浊气息,让他的胃不断地翻腾着。
陆明笙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讽刺冰冷的笑意,母亲吊死的那天,是个雨夜,堂堂正妻,书香世家里的大小姐,死在了这后院里,死在了那令人作呕的脏污中,无声无息。
那个畜生甚至连个裹尸的薄席子都不愿给,没有家里老爷的吩咐,那些仆人也不敢贸然葬了母亲。
最后是由他,拿着双手,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这槐树底下,硬生生挖出了个足以藏下母亲的坑来。
孩子的指甲还柔软着,断裂开来陷进了土中,带了点血肉一同埋在了土里面,雨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他那时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想来只是雨水罢了。
母亲如今就葬在这槐树底下,民间街坊的传言都说槐树养鬼,可温柔的母亲大抵是觉得做鬼会吓到旁的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把这个真正该死的恶鬼一般的人带下地府去。
陆明笙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眼前快要被吓死的男人。
当时做盆栽的时候,他特地吩咐了潮湿的土得肥沃些,因此里面都是负责疏松土壤的蚯蚓,喜欢在这株盆栽发皱到快要腐烂肌肤上攀爬。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动静,受了惊的蚯蚓爬了一条出来,爬到了“盆”栽的鼻子上,惬意地挪动着。
指尖将蚯蚓拨开,陆明笙的眸子里竟然沾染上了几分令人发寒的怜爱,有如情人低语柔声说道“父亲,是看到外人来了吗?”
“以为会有人救你?还是会解决你的痛苦呢?”
陆明笙收回手,抽出了一条雪色的丝绸帕子,细细地将指腹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擦拭干净,仿佛才想起来些什么似的,唇角上扬“哎呀,忘了您舌头被切了,说不了话呢。”
他的眸子又迅速冷了下来“也省的你说些花言巧语,哄骗人。”
当年若不是这个人渣,想着玩点新花样,便瞧上了温柔单纯的母亲,将一个养在深闺的文人女子,哄骗得丢了心思。
在“盆栽”绝望的目光注视下,陆明笙动作相当细致地把褐色的布条给他缠回去,感慨道“方才您,可是吓到人了。”
“若是将我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欢喜,想要捉来悉心教导的小狐狸吓跑了,我可是要给您裁剪些枝条了。”
陆明笙缠好布条后,眼中竟然多了对自己造就的艺术品的欣赏之意“这盆栽,做的真是精巧。”
作者有话说:
说实话,明笙啊,你是真有点疯批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