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一叠方方整整的交领红袍窄直袖衣衫,绣了低调的云纹白鹤,真丝花罗的面料,四经绞织。

这种衣裳比大家闺秀还娇贵。

“殿下,老奴方才发现了这个,老祖宗晓得您的身量尺寸,估计吩咐给下人们做了。”

府里的下人通常将文凤真的衣裳鞋履,一应配饰记得极牢固,往往无需裁量。

文凤真一掀开料子,不禁蹙眉。

他不喜欢白鹤的图案,而是喜好蟒,为什么这些下人办事如此差劲,连他的喜好都弄不明白。

文凤真神色如常,并没有发作,照例温和一笑。

无妨,反正也就一天罢了,或许不想太过张扬。

冯祥拿走了衣裳。

“哎,这是——”

小绣娘疑惑地问出声,被一旁的人拽了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衣裳递上来,文凤真扫了一眼:“不试。”

冯祥哄道:“提前试了,若是不合身,再叫她们改,殿下瘦削高大,哪怕披麻袋都极有气度。”

文凤真站起身,走在八面紫檀嵌珠屏风后头。

冯祥伺候殿下更衣,一面夸赞:“瞧瞧,刚好合身,老祖宗果然是您亲奶奶,怎么不是给您预备的。”

文凤真站在铜镜前。

红袍雪肤乌发,唇间淡淡的红,相得益彰,极漂亮的一副五官,红袍的滚边儿生动起来。

绣娘们也禁不住夸:“这颜色确实很衬殿下。”

“是呀,肩头到领口尾摆,没一处不合身,妥妥帖帖的。”

他照着铜镜,眼前蓦然是她的小梨涡。

她的衣裳是什么样子,样式或许跟他的差不多,衣裳也一定得般配吧。

她一定穿得极美,娇娇怯怯的,也不知要脸红成什么样了,估计逗她一下都得哭,耳朵根子都要红得滴血,不能把她欺负狠了。

若是在她身上留了印子,她就更恨他了。

她本来就怕他,她胆子小,没被人疼爱过,怪可怜的。

从小又养在乡下,没见过世面,那副单纯天真的模样,一双大眼眸懵懵懂懂。

刚来王府的时候,羞怯得怪好笑,又土又美,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以后会带她见世面的。

文凤真换回了常服,腰身极直,负手在后,让人看不透情绪,冷淡疏离地扔下一句话。

“我不喜欢交领样式的。”

这几个字让绣娘们一齐愣住了,一头雾水。

冯祥将衣裳递回去,塞了一锭银子:“听到没,还不赶紧改样式,做事仔细些。”

绣娘们发懵,有赏钱拿固然是好事。

可是……这不是给宋公子预备的衣裳吗?

殿下说不喜欢交领样式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他的订亲吉服。

小绣娘灵机一动:“噢!我明白了,或许殿下是宋公子的好友,替他来试的!”

众人心下宽慰,原来如此,一齐笑起来。

戌时刚过,天地昏黄。

梁下垂了宫灯,屋子里换上了清一色的苏式桌椅,精巧别致的闺中女儿物件。

辽袖躺在黄花梨的透雕绣榻,眉眼稍有倦色,捧着一本书,宋公子上回借她的,是一本养护花木的古籍。

她住在老祖宗右手侧的暖阁。

文凤真来给老祖宗请过了安,却并没有走,径自往暖阁这边儿过来。

云针正在廊下扇风煮药,抬头瞧见殿下,她也没出声通报辽姐儿。

跃动的烛火映着他的侧颜。

将五官轮廓勾勒得更清晰,冷峻,多些了几不可察的柔和,衣襟漫着淡淡的甜梨香。

他坐在豹皮褥子上,转动腕珠,静静盯着她。

辽袖没招了。

她能赶走他吗?淮王府是他的家,而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这府里的一梁一瓦,一草一木,哪怕一颗石子儿都是他的。

他想进哪间屋子就进哪间屋子,推门而入,谁也不敢忤逆他。

文凤真眼底暗色逐渐浓稠,辽袖呼吸平而缓,气色红润。

方才看书时,透着一股娇憨的神态,唇瓣微张,饱满红润,潮湿生嫩,叫人想咬一口尝尝滋味。

男人身上清冽的白雪甜梨香,一点点侵吞了她的呼吸。

她靠在雕饰上,皮肤硌得生疼。

僵持了一会儿,屁股也坐疼了,什么都没敢说,眼睛不知该落在何处了。

“殿下……这不合适!”

她局促抬头,感到整个身子像被往下拽,绵绵的没有力气。

从前他将她拉进温泉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

她有些愠怒,脸颊透着气恼的薄红。

文凤真拇指微弯,捏脸她的后颈,散漫得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眸光落在她手腕,被雕饰磨得泛红。

梦里她被腰带捆了手腕,解下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红。

“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谁还敢嚼这点舌根,不要命了吗?旁人只会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都是要喊夫君,喊相公的人了。

知道她性情内敛,但是就像摆着一个新鲜熟透的红桃,舌尖探一口皮便能充盈甜汁。

虽然还不能吃,总让人忍不住瞧一瞧,捏一捏。

小姑娘精神紧绷,六神无主的样子,瞧着令人爱不释手。

不知嬷子教过她没有,伺候人的时候不能这样生涩。

他一向沉默内敛,不过在对于女人的喜好上,或许偏向主动点的。

不然,只能让他来伺候她了。

他倒是不介意。

文凤真呼吸灼灼,滚热的气息,漫不经心地从她的发顶,洒在颈窝。在白嫩皮肤落了潮湿香腻。

她怕痒,身子瑟缩了一下,腰窝垫上他的手掌,炽热得令人难捱。

“殿下!”

她一下子喊出声,一双漆黑瞳仁,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在慢慢鼓足勇气,冷意不断往上涌。

他的指骨贴近了衣衫边缘,顿住,有些疑惑。

辽袖已经想好自己的要求了,既然是救命之恩,不会连这点也不答应吧。

文凤真眼皮微抬,喉结几微地上下滑动。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

得了这么大的人情,她怎么可能忍住不提,什么都不要,这不是安分守己,这是大傻子。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文凤真扯起嘴角,从容不迫的笑意:“辽姑娘,救命之恩,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