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的反常举动,让景阳宫里的人摸不着头脑,奴才们心里嘀咕,就是胡氏等人也在暗中猜度。景阳宫的门禁还算不错,索绰罗氏在时,内务也管得不错,此时余威尚在,五阿哥的反常举动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就算流传出去了,以五阿哥这一年以来的奇怪表现,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柳青、柳红正在为难中,眼看着这帮人头也不回地往死路上奔,怎么劝也不头,兄妹两人的心像是被热油煎。尤其是小燕子,再看不惯她现在的改变,总有三两分情义在,私下劝了两句,她先嚷了起来:“你们都麻木了吗?想想你是风儿我是沙吧!多么感人啊!我是一定要帮含香和蒙丹的!柳青、柳红,你们没有爱过,所以不知道!拿出一点义气来帮助他们吧!”
兄妹俩怕再说下去把箫剑或者蒙丹引来,更不好收场,只能含糊着应了。更可着急的是,箫剑对于医术似乎有一点门道,永琪又被小燕子催着奉送了不少伤药,这让柳青的伤快瞒不下去了。柳红实在是怕柳青伤好了,兄妹两个被拉进去当苦力,到时候会宾楼被封了事小,兄妹两个拼着逃往外地谋生也行,可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蒙丹没了个还不是他妻子的含香就能把柳青打得凄惨,皇帝要是跑了已经纳入宫的妃子,会把大家怎么样?
最为难的人,还是福伦,本已打算放弃令妃的,可她又在这个时候生了个阿哥。福伦夫人本就有所犹豫,福尔康对令妃更是忠心,两人一同劝福伦。福伦犹豫不定:“夫人,一应节礼照送,但是,万不可更亲密了,反正咱们家处境艰难,令妃娘娘也不好怪罪的,就算要押宝,也要押在五阿哥身上,或者,眼看着十五阿哥长大成人了才行!”母子两个心里对福伦有些不满,福尔康更是我行我素,发誓要做好一件香妃、令妃双赢的好事。就连乾隆,福尔康觉得让乾隆没了香妃只能与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令妃过日子,也是件让乾隆舒服的事,令妃娘娘多好啊,皇帝要学会珍惜哟。
乾隆不知道他的妃子早被人惦记上了,活动着慢慢退痂的胳膊,监督两个小儿子的功课,把两人弄得苦不堪言。永琪被迫搬进了北五所,永瑆也不要总跑坤宁宫,乾隆亲自下令备好了一应要用的东西,还让钟茗与老佛爷看了一回,表示自己只是要做严父而不是要虐待儿子,然后表明,以后儿子由他来管了,其他人,尤其是皇后和老佛爷不要再溺爱孩子了,两个都是半大小子了,要学会独立。在他看来永琪变成今天这样,与之前的纵容有莫大的关系,小儿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要不要立永琪当太子,乾隆还拿不定主意,然而再不济,也不能像永琪那样荒唐。
从此,永瑆、永琪两个起得比鸡早,活得比牛累,白天抽查功课,睡前还要温书。动不动要被训,回答得不好要训、回答得好也要训,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真是惨淡无光。唯有每天早上乾隆早朝,被或坤宁宫或慈宁宫的人来接去请安的时候才是快乐的。
看到儿子们在他的鞭策下认真读书,乾隆心满意足,完全不知道钟茗悄悄地对永琪说:“你皇阿玛是想让你成材才严格要求你的。而且,你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的,你看你妹妹,还能吃了睡、睡了吃,但是晴姐姐她们就要学很多东西,人长大了,就要承担责任。永琪是好孩子,会理解的对不对?”要不是看在永琪晚上睡得还算早,休息时间还算有保障的份上,钟茗一准儿跟老佛爷告状去。
“为什么五哥不被要求?难道皇阿玛不想让他成材?三哥、四哥不念书,可是听八哥说四哥他们也要当差的,只有五哥,不念书也不当差……”
钟茗捂住了永琪的嘴:“自己心里想着就行了,除了皇额娘,不许跟别人说这个!”
永琪并不完全了解,呜呜两声,从钟茗手底下争取到了嘴巴的自由:“跟你说又不告诉我,还不让问别人……”
“你想问谁?”钟茗没好气,这个天然呆的儿子哟,“有些事儿,不是师傅说、你听就行了的,有时候,还不能问,只能自己琢磨。你琢磨功课不是挺有劲头的么?你皇阿玛不也没反对么?”乾隆六岁都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怎么乾隆的儿子如此呆傻?
“皇阿玛对我不好了,”永琪有些颓废,“皇阿玛越来越会骂人了……”
“你皇阿玛烦了谁,才不会理他呢!你倒想想,你现在还喜欢玩小布老虎么?”
“当然不!”挺起小胸膛,“我长大了,那是给小孩儿玩儿的!”
“不喜欢的东西,你是扔到一边儿不管了呢,还是吃多了撑的没事儿搂过来骂两句?”
永琪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点了点头:“真正不喜欢了的,才没不会去理,那皇阿玛不喜欢五哥了?”
“……”钟茗叹气,“不要说出去,你五哥会伤心的,你皇阿玛心里有数。”
“好。”
“……”还是天然呆。
八月末,十五阿哥满月的日子到了。生母是妃位,十五阿哥出身不算低了,满月宴倒也隆重。老佛爷在外人面前,还要保全一下宫里的体面,出来晃了一晃。令妃算是出了月子了,虽然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在老佛爷面前执礼丝毫不敢有差错。老佛爷存了不良印象,便觉得令妃虚伪,没多久就说乏了,要回去休息。
钟茗就对乾隆道:“皇上,我去慈宁宫看看吧,您还是多留一会儿。”这算是约定俗成,阿哥满月,皇帝在其生母这里留宿,也没人说什么。当然,名义上,还是要翻个牌子的,可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让皇帝再领着妃子去养心殿,似乎不太可能。
乾隆到底没有留在延禧宫,寻思着老佛爷今日像是真的累了,乾隆不顾令妃企盼的目光,先跑去慈宁宫里看一下老佛爷,发觉她老人家是真的安寝了,心中大乐,嘱咐万不可惊动了老佛爷。抽身出来就带着几个侍从,也不用辇乘轿地闹出响动,悄悄地步行往宝月楼去看香妃。接下来的热闹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十五阿哥满月,是个好日子,逃跑的好日子,含香换上太监的衣服,掐准了点儿出去,她与小燕子的身量有差,还在太监服里塞了不少棉花,趁着月末的时候月亮升起得晚,她又有令牌,且白班与晚班的侍卫交班,现在的侍卫不认得她,溜出了宫。
一切都很顺利,不幸的是蒙丹被人盯上了。额色尹与图尔都接到探子的回报,傍晚的时候会宾楼的后门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这不稀奇,但是,蒙丹上了马车!两个探子一个回报另一个盯梢,眼见着往宫城的方向而去。叔侄两个不用往最坏处想都冒了一身冷汗,稍一商量就由年轻一点的图尔都领着心腹奔过去,拿布裹着马蹄,拣小巷绕到后墙倒不是叔侄俩神算到知道接着地点在后墙,只是以常理度之,蒙丹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不会跑到大门下战书的。在探子回报,图尔都点兵追赶,然后沿着后墙小心地避开侍卫寻找马车足迹的时候,另追踪的探子冒头了,伸手指了指马车所在的方位,正是西内的后墙。用维语报告刚才有个小太监上了马车,图尔都还想等马车回去了,半道上到了僻静处截住,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蒙丹。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另一辆马车驾了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包袱从这辆马车上了另一辆马车眼看要走。接着,西内诸门大开,涌出侍卫来!图尔都当机立断,率人把两辆马车围住,先砍翻了拉车的马,然后一齐拔刀对准了两辆车。
侍卫是乾隆派出来的,他是悄悄来的,还摆手不让声张,侍卫看乾隆一副做贼的小心样子,都在暗笑,好有一个月没见香妃了,果然忍不住了,果然,皇上也是男人啊。
乾隆兴冲冲地跑到宝月楼,打算给香妃一个惊喜,怀里还揣着一本搜罗来的《古兰经》打算当礼物。一推门,小燕子正在指挥着维娜、吉娜布置现场!维娜、吉娜虽有含香临走前的吩咐,事到临头未免心慌,她们又听不懂汉语,小燕子急得比手划脚,要不是小太监早被含香紧盯着赶得远了,小燕子这个咋乎,早露馅儿了。
行了,这回香妃也别变蝴蝶了!搜吧!侍卫一出门,就听到打斗声,一堆回人围住了两辆马车,以让人惊叹的速度砍翻了马,而后,四下寂静,全过程不够数十个数的。马车里的人连同图尔都等都被带到了宝月楼里乾隆的跟前,箫剑隐身别处,衣角一闪,回会宾楼了,明天他要赶紧出城,让老欧搬家才好,给了蒙丹三个锦囊,里面可有自己的势力,蒙丹被抓,秘密不保,得出去安排了。箫剑摸着腰间捡的另一块仿造腰牌,飞快地走了。
乾隆看着含香一身汉人衣服,笑得直捶扶手,笑够了对图尔都道:“我怎么看着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听到‘香妃私奔了’,和亲眼看到含香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作小鸟依人状,还对着自己一副‘你不要伤害我们’俨然把自己当成刽子手的样子,绝对是两个境界!再看蒙丹一副大义凛然状地抱着含香,乾隆恨得牙痒,这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当然,关于这一点乾隆不承认。但是,他年轻!月里嫦娥爱少年!乾隆愤怒了!刺激太大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到这样一幕,乾隆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图尔都一身冷汗,暴起去揍蒙丹,一边揍一边骂:“你这个混蛋,居然诱拐含香!我伯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抓了你多少回都没有下狠手,你就是用破坏他女儿的名节来回报伯父的宽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