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西暖阁里堆着一堆的奏折,都是经过分拣过后呈上来的,乾隆随手翻了一下,数量最多的是给皇太后圣寿节上的贺表,继续翻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一条惹到他了,索性全推到一边去。养心殿伺候的都是有眼色的太监、宫女,直觉得皇帝现在心情不好,都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不敢弄出一丝动静来。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乾隆拉过一张纸,高无庸快步上前给他研墨。乾隆手里捏着笔,像是在想着什么,待高无庸研满了一砚池的墨退下了乾隆才动笔。
右起竖写第一行“纯贵妃所请永瑢事”,往左隔两寸距离第二行写“宫妃晋封事”,往左再空两寸第三行写“福伦家抬旗事”。
写完,厌恶地皱了皱眉,沾了墨,抹去第三行,在左边写道“唯福尔泰抬入镶红旗,余者不变”下笔极重,纸上显得墨淋淋的。撂下笔,擦了擦手,端起茶盏就想起金锁学的话来了,这福家插手的事情也太多了些!居然还敢设套诱紫薇出去,诱出去还不算,还要撺掇着紫薇搬出坤宁宫?!混帐!还敢怀疑皇后对紫薇不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紫薇在他们家,显是受了不少委屈,好好的孝服都不能穿,还差点……别说乾隆现在对皇后的印象挺好,就算不好,那也是家丑,容不得外面的臣子拿来说嘴。想到福家隐瞒真情不报,乾隆越发恼火了,本来还勉强给全家抬个旗,防着巴勒奔无意问起时也算全了面子,现在不管谁来,乾隆都不想给这个面子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起染房来了,狗仗人势得能在养心殿称爷!
又在旁边小注了几个字,“紫薇不可降于此门、须设法”,拉拉领口,乾隆这才觉得喘过气来了。决定尽快打发了福尔泰滚到西藏去,再寻个由头免了福尔康的职,让这家人从此绝迹于眼前才好!
倒回来再看第二行,这回想得久了些,写下“各依序进”,“苏佳氏暂居贵妃位”、“舒妃、令妃择一晋位贵妃”。写完了,再端详一下写过的字句,乾隆点了点头,拿指甲在舒妃、令妃的名字旁掐下了一道印儿。顿了顿,抹去令妃的名字,“庆嫔、颖嫔晋妃位”、“博尔济吉特氏晋嫔位,着礼部拟祥称备用”、“余者常在、答应晋位,皇后酌办”。
再看最后一项,这是今天纯贵妃请求的,也是让乾隆最郁闷的。纯贵妃要求给永瑢一个合适的安排,如果在几年前,乾隆一准要怀疑是因为皇后太过狠厉,让纯贵妃觉得死后儿子有危险,但是现在钟茗已经明白表示过对永琪未来的期望,行动上也没有逼着永琪“上进”,乾隆只能感叹,这宫里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惦记大位了?也好,兄弟之间能不争最好不要争,可惜永琪现在居然迷上了个不学无术的小燕子!
沾沾墨“出继慎靖亲王允禧为孙”,写完,乾隆舒了一口气,就先这么着吧。
第二天早朝,乾隆就让礼部拟一下祥号备选,不但朝臣交头接耳,宫监也互相使眼色。大家心里一琢磨,这回不可能只封一个人吧?一般来说,晋位都是几个人一起的,那么,这回谁会晋位呢?皇贵妃的位子空着,结合纯贵妃的现状,估计是要在她死前或者死后封给她了,这个位子大家暂时不想了。贵妃位可是空了一个,现在妃位只有两人,嫔位也不足数,这次的晋封会是一项大工程。
生财有道的太监、宫女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内宫,朝臣们一下朝也三五碰头、嘀嘀咕咕。前朝后宫的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纷纷猜测着结果。后宫虽然不得干政,却是能实实在在影响皇帝的,也会影响到外朝势力的消长。任别人猜得五花八门,乾隆却到坤宁宫里来跟钟茗商量事情了晋封妃子,怎么说也要跟皇后打声招呼,给皇后一点面子。
钟茗吃了一惊,她真以为这回晋升的会是令妃,没想到却是舒妃。估计是太惊讶了,钟茗的脸上真实地反映了此时的心情:“舒妃?呃,也好,要说晋贵妃的话最好是从舒妃、令妃里头选一个,两人各有所长,舒妃却是满洲老姓,我冷眼看着,她办事倒也沉稳。”
“朕打算把永瑢过继给二十一叔。”
“啊?”钟茗这回真是被雷劈了,“纯贵妃正在病中,你要出继了她的儿子?”
“正是她所求,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二十一叔生前也喜书画这些雅事,与永瑢似是脾性相投,”摆摆手,“你把贵人、常在、答应的事儿定一下给朕看看,如果没什么不妥,八百里加急与圣寿节的贺表一块儿送到五台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