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漫长拍摄期还是深夜从海外飞回来的孔佑,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之后就要跑行程了。
这两天,他都在姜南柯家。
第一天,上午十点到姜南柯家的孔佑,已经是坐了一晚上长途飞机的状态,虽说在飞机上也睡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有些疲惫。按说他是应该回家休息的,可这不是姜南柯特地等他回国的这天录歌,他肯定要过来啊,他还想参与其中呢,哪怕只是当个观众也好。
现场观众有点多,一群工作中的音乐人和三位编外人士。前者不谈,后者孔佑一直在照顾,再加上中饭又跟一群人聊了好一会儿,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孔佑就有些没精神。
此时录音棚里还是在录乐队,之前姜南柯就跟孔佑说过,录音要录很久,让他直接等着听成品就行,他不乐意,那就随他啊。
可那家伙连打两个哈欠,还跟着小粉丝硬聊,姜南柯都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前辈找了个理由叫后辈出了录音室,问他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孔佑一边摇头一边打哈欠,困倦都藏不住了还不想走。
“我还没听到你录音呢。”孔佑靠着墙,身姿有些慵懒,过高的个子都因姿势矮了一些,气场很是温和。
姜南柯觉得他那个画风更适合‘温顺’,乖乖巧巧的温顺,也是拿他没办法,“乐队还要录一会儿,不会那么快到我。”拍拍他肩膀让他跟上,“这样,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到我了,我去喊你?”
“不用,我....”
“后辈,不要反驳前辈的话。”
前辈冲后辈龇牙,“让你干嘛就干嘛。”
孔佑抿唇笑开,乖乖的跟上去了。
这一睡,再醒来,家里漆黑一片,都凌晨两点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孔佑打开手机一度误会那是下午两点,还想着自己难道就睡了几分钟?等看清楚时间,一惊,彻底醒来。
掀开被子就下床的孔佑本想立刻出去看看,手扶着门把手才想起来,他这脸没洗牙没刷的怎么见人?万幸客房有单独的卫生间,里面洗漱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收拾好自己还冲了澡再出去的孔佑,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漆黑一片的屋子,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因屋子过大,走廊纵深很长,‘远处’的黑暗里还让人有点毛毛的。
孔佑开了手机灯,往录音室的方向走,到门口时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声音,才试探着开门。门内压根没人,倒是看着好似被打扫过了,之前凌乱的茶几都是干干净净的。
大半夜的,在别人家,屋主在哪还不知道,孔佑也不敢乱走,只能原路返回,想着等天亮再说吧。
孔佑想过他要不要先回家,又觉得不告而别不太好,还不如在客房待着呢。
客房以待就是几个小时,特地没关客房的门听着外面动静的孔佑,在早上六点多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开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疑惑姜南柯难道起那么早?随机出门去看。
孔佑再度打开房门,外面的人不是姜南柯,而是拿着扫浮尘的毛绒刷子,正在清扫走廊上装饰画的一个年轻女孩。看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马尾套着围裙,家政?
女孩看到他先是楞,随后就非常惊喜的冲他摆动手臂,都忘了手上还抓着刷子,弄得刷子左右摇,连忙又换手拿刷子,再冲他鞠躬。
这套动作弄的孔佑有些不解,但对方明显在表达善意,他也就扬起笑脸问候对方,还准备做自我介绍加澄清,怕对方误会呢,到底是姜南柯的家么,他在这过夜了,不得防止误会么。
但他话都没讲几个字,小女孩连忙摆手打断,又伸手指着自己的耳朵摆手,再往自己伸手指。
孔佑慢半拍反应过来小女孩可能听不见,女孩已经转身跑了,他呆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女孩哒哒哒又跑回来。
之前打扫就把助听器放包里了的姑娘这次带着助听器回来了,有些别扭的跟孔佑说了自己叫什么后,大概是怕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或者怕他听不清楚,又掏出手机打字给他看。
小姑娘先跟孔佑‘说’,她是来打扫的,姜南柯可能还在睡,如果孔佑没有急事的话,可以等她睡醒再找她。接着才是,我是你粉丝,我看过《熔炉》。
昨天也碰到过两个粉丝的孔佑,跟那两位沟通起来很有艺人的客套,即亲切又疏离。今天粉丝的属性过于特殊,孔佑很认真的鞠躬感谢对方,多谢她的喜爱,非常荣幸。
小姑娘有些堂皇的想把他扶起来,手伸过去又不太敢碰他,嘴里嘶哑的嗓音慌张的说着什么,太含糊,听不清。
孔佑听得出来她急了,连忙起身扬起笑脸,主动问,要合照吗?
女孩下巴都已经往下垂,好似要点头了,犹豫片刻后又摇头,举起了始终没放下的刷子示意,她还在工作。
思索片刻的孔佑就伸出手,等她握住后,轻轻上下摇晃,半弯着腰,温和的望着女孩的眼睛,语速放的很慢,说一声,很高兴认识您,随后松开手,指着客房的门,示意自己就先回去了。
重新回到房间的客人不敢把房门开一条缝听动静了,关上后,还反锁。
男艺人很着急,屋子被他弄的有点乱,得赶紧打扫啊!
屋子不乱啊,就睡了一晚上能乱什么。
孔佑眼中的屋子超乱,床铺要重新整理好,卫生间洗手台沾染的水渍得擦干净,淋浴间地上的水渍也得擦。随手丢在脏衣篮的浴巾拿起来,平平整整的叠好重新放回篓子里,丢在垃圾桶里的牙刷要不要捡起来丢出窗外,这是在毁灭存在痕迹吗?
来来回回在客房转悠的孔佑终于确定这间房恢复原样了,再打开门出去,绕了一圈,刚才那小姑娘呢?人没了!
此时,七点多了,哥们在客房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恨不能把地砖都擦干净。
在屋里绕了两圈都没找到人的孔佑,绕第三圈时终于有心情看看这栋房子了,充斥着音乐人气息的房子。
大客厅落地窗角落都放着一组迷你乐队的乐器。三脚架钢琴周围放着固定好的钢琴、小提琴、双簧管和萨斯克等,还立着一直麦克,好似随时会有歌手和乐手搭配的小舞台。墙上的装饰品出了画还有黑胶唱片,小休息室沙发前的地毯都是黑白琴键的模样。
这栋屋子很大,孔佑估摸着这一层应该都是姜南柯家,关上的门他都没有推开,只是参观公共区域。等他站在厨房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煮杯咖啡时,屋主终于醒了,也才七点半而已。
穿着个大t恤当睡意的姜南柯,走进厨房看到孔佑,两人双双愣住。
孔佑的注意力在前辈脑袋上翘起的呆毛,有点可爱。t恤就更可爱了,身前印着一只波斯猫。
姜南柯是睡懵了没想起来,这家伙为什么在这?哦,他昨晚睡客房来着。
先回神的姜南柯看他正好站在咖啡机旁边,就问,“你想喝咖啡?现煮有点慢,冰箱里有现成的,喝吗?”
“都一样,我煮吧,你喝吗?”
“喝,加糖加奶。”
孔佑笑着点头,“你就是来煮咖啡的?”
“我是来看有什么吃的。”姜南柯边说边反手扎头发,三两下就扎了个啾啾,也不管什么造型了,她饿了要觅食。
顺着她视线看到冰箱的孔佑走过去打开,里面啥都有,几个外卖包装盒,水果、饮料、酒水还有面膜,就是没有煮饭的蔬菜。他拿出苹果,早餐应该吃这个吧?
接过苹果的姜南柯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让他闪开点,挪开半步的孔佑看着半站在他身前的妹子翻外卖包装盒。
因两人的身高差,孔佑的角度能看到姜南柯脑袋上的啾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大概是脑抽,突然伸手给压住了。一个大巴掌一整个盖住头顶的压住。
反射性抬头的姜南柯疑惑,嘛呢?
掌心里啾啾摩擦的触感让孔佑闪电般收回手,还往后大退一步,讪笑,对啊,我干嘛呢?手贱?
一心觅食的姜南柯瞟了他一眼,没管,专注研究吃什么。
孔佑默默看着自己刚才贱嗖嗖的爪子发呆,什么情况?
“海带汤吃吗?”
“嗯?”
胳膊往背后一收的孔佑,听她又问了一遍,直接点头,吃。
前辈理所当然的使唤后辈,指着那个装海带汤的包装盒,让他去热。屋主没有丝毫要照顾客人的想法,开什么玩笑,她是前辈,前辈等着吃就行。
前辈坐在洗手台上晃着腿,手上抓着苹果在啃,陪着正在灶台边忙碌的后辈,跟他解释,昨天乐队录到十一点多,也就没喊他,问他睡的怎么样。
讲起这个孔佑就想起来了,“我早上碰到一个聋哑的小女孩,她是....”清扫的家政?
“冬萱姐的徒弟。”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孔佑望过去,“金冬萱....徒弟?”
“嗯.....”姜南柯想着要怎么说,“我爸是警察,你应该看过报道吧?”等他点头后继续道,“他那种在片区一线的警察遇到什么杀人案是很罕见的,多半都是邻里矛盾、偷鸡摸狗之类的琐事。案子都不大,但各有各的惨。早年呢,碰到太惨的人,他是用加班的奖金帮一把,工资肯定是拿回家给我妈的。”
“后来家里有钱了,我爸帮的人就更多。这帮的人多,名声就传出去了,也有人主动上门求助。主要都是一些跟孩子有关的事,我爸看不过眼,法律又确实没办法解决,他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你早上看到的姑娘就是主动找我爸帮忙的,她邻居也是个好人,邻居带着她去找我爸的。妹子小时候一场高烧,就变成那样了,听说本来是很活泼的小姑娘。”
“家里爸妈呢....又生了一个,便把她丢给了老人。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五六年前吧,她奶奶离世了,她就一个人过。当时十三还是十四岁来着。”
“爸妈根本不管她,邻居阿姨看不过眼,可她自己家日子还得过,不可能把她带回去养。何况人家爸妈还在呢,不管是不管又不是死了,邻居养着算怎么回事。就时不时的接济一顿,也就这样。”
“直到你的电影上映,《熔炉》不是搞了很大的动静出来么,邻居阿姨没看过电影只看过新闻的报道。她看报道上说有专门给聋哑人上学的福利学校,不要钱的。她也不懂那些学校能不能信,就把那孩子带去找我爸了,想着信警察总是没错的。”
“我爸他们警察局联系了好几次孩子爸妈,都没用,人都不过来。我爸他们都威胁说,这是弃养犯法的,人家爸妈讲,生活费他们又不是不给,这让我爸能有什么办法呢。那对夫妻确实给钱,三万、五万的,想起来就给钱,想不起来孩子就饿着。”
“孩子自己也不愿意跟着爸妈,她是小又不是傻,爸妈是什么样,她还不清楚么。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小孩子学也不上,单独住也不安全,我爸就去跟我妈商量,不如他们俩资助孩子上学。孩子也不小了,也就四五年的功夫,先学点东西,再大一点,也就撒手了,怎么都是做善事。家里也不缺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