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行永远要爱惜羽毛,要培养观众对我们的信任度,要给观众留下冲着我们的脸走进影院就能值回票价的潜意识,这才是我们立身的根本。所谓的什么商业价值,那只能证明你在这个当下值钱。可我们未来长着呢,十年二十年乃至于更久,那么漫长的职业生涯只在乎一时的得失,太愚蠢了。”
“不要干蠢事,不要被经纪公司裹挟,你得先保证自己有底气,再去跟导演纠缠为什么我戏份那么少。否则,这个圈子或迟或早,都会有人让你栽跟头。什么当红小生每年不都有那么几个么,能走到常青树地步的,又有几个呢?”
“赵寅城,别当流星,要成为恒星。”
彼时姜南柯是把赵寅城叫到车里单聊的,她当时还在忙专辑,匆匆赶来见赵寅城一面,劝他想清楚,随后也是匆匆离开。赵寅城自上车点燃一根烟,到他下车,烟都没烧到一半,就是那么仓促的见面。
时过境迁,即便已经过去很久了,赵寅城想起当初车里的那个,忙到都有点不修边幅的姑娘,依旧有点心绪复杂。
休息室里讲完过往故事的赵寅城笑看听故事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护她周全?”
苏志燮没说话,先给自己点了根烟,再把烟盒丢给他,心里好奇,那姑娘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话说得那么聪明,怎么就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叫疏不间亲。她跟赵寅城是什么关系,人家经纪人又跟了赵寅城多久,她到底哪来的底气说出,你的经纪人反而会害你的话?这要是换个人,搞不好会怼她一句,你就只想着电影宣传不能出问题吧?
手里的烟烧到一半,苏志燮也跟赵寅城分享了一个稍微有点特别的过往。他的故事倒不是许久之前的时,就在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姜南柯跟另一个组的美术导演发生争执的酒桌上,有一个极其小的插曲。
彼时美术导演还没喝醉,彼时美术导演在冲姜南柯举杯前,先跟苏志燮碰了一杯,同男一喝了酒后,再度举杯冲向女一。彼时姜南柯没给面子,没喝。那个美术导演就说,苏志燮都喝了,他还是前辈呢,你不喝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他?
“那您只跟我喝,是看不起总导演还是看不起作家?”苏志燮重复这段话时,心情也有点复杂,更复杂的是,“那晚结束的第二天,剧组内部就闹起来了,姜南柯专门给我发了信息,说她换了号码,如果剧组内部的纷争牵连到我,让我给她打电话。”
赵寅城听了就笑,“是她会干的事。”又聪明又笨,就不怕苏志燮反手卖了她,好跟剧组讨个人情。
“不过我觉得她没在意。”苏志燮叼着烟望着天花板,含糊的说,“在她看来那只是顺手而为,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眼神微闪的赵寅城看了眼门口,穿过这扇门再穿过对面的那扇门,门后的那个姑娘,“对她而言确实只是小事而已。”
那扇门后有个姑娘,一个助理两位艺人。
朴艺珍来找姜南柯,很是哀怨的说导演不答应再度调整拍摄行程,“能不能拜托你跟导演说一下?”
助理抢先开口,“可能不太方便,导演会觉得我们事多的。”
抿唇有些苦恼的朴艺珍好似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杂志那边是早就定好的,我不好改。经纪人也跟那边沟通过了,棚都是提前租好的,改动太麻烦了。”
助理也很为难,“但我们这边....”
“我找人帮你借个棚吧。”姜南柯含笑打断助理的话,同朴艺珍说,“我帮你问问看,导演那边确实不太好说,来回折腾拍摄行程,确实也不太好。但弄个棚应该不难,你是跟哪本杂志约的,我看我能不能沟通。”
朴艺珍微愣,又有些惊喜,“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小事。”
“太谢谢你了,我真的....”
“没关系,改天请我吃饭好了。”
不大不小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朴艺珍欢欢喜喜的离开,关上门的助理却不赞同的看向艺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这点小事能帮就帮一下。”姜南柯让助理小姐姐笑一笑,别板着脸,“确实也是我突然请假打乱了她定好的行程,那我帮忙善后不是应该的么。”
实在笑不出来的金冬萱只想叹气,“心软当然不是什么缺点,善良就更不是了,可你再这么好说话,她迟早得寸进尺,现在已经有点得寸进尺了。什么叫你突然请假,提前一个礼拜请假还突然?再说拍摄计划的变动是导演说了算,她不去纠缠导演,反而来找我们,不就是看你好说话么。”
姜南柯一乐,“这点小事就算得上得寸进尺了?”
“怎么不算?”金冬萱对自家艺人那是操碎了心,“租棚不要给钱啊,我们凭什么给她掏钱租棚?换棚她又不是想不出来,她难道没钱给吗?”
“换棚哪是钱的事,那是整个拍摄团队的计划被打乱了,她张不开口,没那个底气去跟杂志方商量换棚。”姜南柯让助理小姐姐不要走极端,就事论事么,“我跟杂志方谈,一两句话而已,棚都不用换,完全可以修改拍摄时间,人家愿意卖给我面子,对我不就是个小事么,哪用给钱换棚,只是那么一说而已。”
金冬萱不接受这话,“你卖出去的人情也是要还的呀,人情都是你在还,她在干嘛?我们欠她的?”
“哎一古”姜南柯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左右摇晃,“这点小事也要斤斤计较就没必要了,大气点,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多个朋友多条道,广结善缘有什么不好呢,今天我帮她,改天她可能就会帮到我。顺手的事而已,别板着脸了,开心点,别我这边好人做了,你在后面反而没讨到好。”
被晃的一摇一摆的金冬萱也是拿她没办法,“这个圈子都是明哲保身的人,什么广结善缘说得好听,你又不是尊菩萨还得普度众生。就算咱们想普度众生也得挑挑信徒啊,朴艺珍能帮到我们什么啊,尽给我们找麻烦。”
姜南柯眉头微皱,轻拍了下她的后辈,柔声细语的开导小姐姐,“把人分成六九等,只跟能带来好处的人交往可走不长远。赠人玫瑰还手有余香呢,我本就是随手从花园折的玫瑰,随手送给路上的行人,我自己开心就好,难道还要问那人要花钱么?”
“不是这么算的啊,朴艺珍真的....”
“欧尼,房子住的舒服吗?”
金冬萱一愣,疑惑的看向妹妹。
姜南柯笑笑,“你的房东临时要卖房子把你赶走,你没空找新房子也不知道要搬去哪,很是为难同我请假想去找房子。你未必是找我帮忙,可我刚好有房子空着给你先住,也没问你要过钱。这个行为对你而言,难道是我愚蠢的善心吗?毕竟,比起朴艺珍,我可能更无法从你身上得到太多帮助,不是么。”
表情微变的金冬萱微微坐直,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当然不是。”姜南柯摩擦着她的肩膀,再度带着她摇摇摆摆的晃悠,让她放轻松,“你对外代表的是我啊,如果你做错事,别人不会说金冬萱如何如何,别人只会说姜南柯的助理如何看人下菜碟。”
“不要那么做,也不要有那样狭隘的想法。我当然不是菩萨讲什么众生平等,但人总会碰到高|潮|和低谷,这是无法避免的,没人能恒久的成功。”
“你觉得她的得寸进尺,是把人生过成了轨道,只有前进和后退,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只看得失怎么行呢。人生应该是旷野,是草原,得辽阔才行,要有胸怀。”
“朴艺珍不是坏人,她只是尽可能的在有限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已,这算什么坏呢,大家不都如此么。你觉得她不值得我帮,她无法给我等价的回报,也只是现在如此而已。”
“你认识我时,我是举世皆知的姜南柯,你便以为我天生站在山顶,可以一览众山小,俯视底下的蝼蚁。可我也是一步步爬上去的,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我就一脚踩空又掉到了山底。现在我结交的那些善缘,未来即便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人还记得我帮过他们,他们就愿意顺手也帮我一把。”
“如果我一直站在顶峰自然无限好,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往长远看,未来谁知道呢。我现在有这个本事,广结善缘,只是吃点小亏,也未尝是坏事。如果我有一天落到了朴艺珍的地步,连延迟几个小时的拍摄,都不能跟杂志的人商量,那我就需要也有个像我一样的人,帮我一点对她而言只是顺手而为的小忙。”
“那样的人不可能凭空出现的,我们不能赌运气,就像朴艺珍赌到了好运气碰到了我,我如果刚好没有那个运气呢?到时候难道要去祈求上天垂怜,希望人生中出现一尊菩萨吗?”
“欧尼,广结善缘是君子之道。皇皇大道才是正途,别把人生过成独木桥。”
2004年了,姜南柯实岁已然22岁,早就不是青少年了。
那个熊孩子似的的小太阳,已然从夏日炙热的艳阳逐渐过渡到秋日的暖阳。
温暖,却不灼人。:,,.